第一章
膜隔开,喧嚣声变得模糊不清。我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指尖却更深地陷进掌心,试图用那点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同学会终于在一片意犹未尽的喧闹中散场。走出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深冬凛冽的寒气瞬间包裹上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人瞬间清醒。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大衣,站在台阶上,看着一辆辆出租车载着谈笑风生的老同学驶离。
林晚。
那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酒店旋转门透出的暖黄光线映在他脸上,方才席间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近乎焦躁的神情。他的眉头微蹙着,目光不再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沉稳,而是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急切的探询,仿佛要穿透我脸上那层平静的伪装。
当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在寒冷的夜风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沉郁,我走得很突然……我知道。但后来,高考结束,我去找过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重锤击中。他去找过我这个迟来了十年的信息,像一个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却只激起一片冰冷的涟漪。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速加快,像是急于剖白:我给你家座机打过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去了你家楼下,等过好几个晚上……一直没等到你。后来,听说你换了号码,搬了家……
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不解,还有一种被拒之门外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哪怕……哪怕听我一句解释
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打着旋儿扑在脸上,冰冷刺骨。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写满了急切和质问的眼睛。十年了。十年足以让沧海变桑田,让少年意气磨平成圆滑世故,让炽热的誓言冷却成遥远的回响。他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在酒店门廊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目的光芒,像一个无声的句号,早已为过往的一切盖棺定论。
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解释他为何不告而别解释他为何选择了更光明的坦途而将她遗落在原地解释那场暴雨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图书馆里点亮的一盏盏心灯,最终都抵不过现实一个轻飘飘的转身那枚戒指的光芒,比任何语言都更冰冷地宣告着答案。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疲惫、释然和经年累月沉淀下的酸楚,猛地冲上喉咙。我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直刺肺腑,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脸上一直勉强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像深秋结冰的湖面。
江屿,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稳,穿透了呼啸的寒风,清晰地落在他耳中,你看,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掠过他腕间低调却名贵的手表,最后落回他那张写满惊愕和不解的、依旧英俊的脸上,我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急切和痛楚像是被瞬间冻结,凝固成一片难以置信的空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那枚戒指的光芒在我视线边缘冰冷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适时地滑到酒店门前台阶下。我像是抓住了逃离的绳索,不再看他脸上凝固的表情,不再理会他可能出口的任何话语,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车门,迅速地矮身钻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令人窒息的气息。
师傅,麻烦您,城西花园小区。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努力维持着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