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地上滚烫而沉重的身体拖抱起来。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地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墨痕。她拖不动!他太重了!
老张和几个熟客听到林晚那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呼喊,也顾不上暴雨,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看到倒在积水里人事不省的陈屿,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快!搭把手!抬起来!老张吼着,声音也在抖。
几个人七手八脚,费力地将陈屿湿透滚烫的身体从冰冷的积水里抬了起来。他的头无力地垂着,像断线的木偶。
送诊所!快!去李大夫那儿!老张嘶哑地指挥着。
林晚跌跌撞撞地跟在抬着陈屿的人群后面,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陈屿那张毫无生气的惨白的脸上,看着他被雨水冲刷得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他紧闭的双眼……
暴雨如注,疯狂地抽打着他们。林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脚踝的冰冷积水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狂风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合着晕开的黑色眼线,在她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留下狼狈而狰狞的墨痕。
她看着前方几个熟客和老张费力地抬着陈屿在雨幕中艰难前行,那湿透的身体软绵绵地晃动着,每一次颠簸都让林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在雨幕中踉跄穿行了一段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后,那块褪色的李大夫诊所灯箱,在黑暗和暴雨中如同微弱的灯塔般显现。
到了!快!老张嘶哑地吼着。
诊所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药味和陈旧霉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李大夫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从破藤椅上猛地站起。
李大夫!快!快看看!老张和熟客们七手八脚地将陈屿湿透滚烫的身体放到那张蒙着脏兮兮白布单的诊疗床上。
陈屿躺在那里,像一具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脸色是骇人的死灰,嘴唇青紫,双目紧闭,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得可怕的骨架,冰冷的水渍迅速在床单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印记。
李大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立刻拿起那个旧式水银体温计,甩了甩,粗鲁地塞进陈屿腋下。冰凉的触感让昏迷中的陈屿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接着,李大夫翻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瞳孔,又捏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动作依旧粗糙,但神情却比上次更加严肃。
高烧!起码四十度以上!李大夫看着体温计,眉头拧成了疙瘩,急性肺炎!肺部感染很严重!还淋这么大雨……你们怎么搞的!再晚点命都没了!
他一边厉声斥责着,一边动作麻利地翻找药柜,拿出更大剂量的消炎药和退烧药配液。碘伏棉签再次擦过陈屿滚烫的手背(那里还残留着上次输液的青紫针眼),粗大的针头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冰凉的药液开始流入他滚烫的血管。
这情况我这小诊所处理不了!只能先稳住,等雨小点,必须马上转大医院!李大夫调着滴速,语气斩钉截铁。
老张和熟客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后怕。林晚站在诊疗床尾,浑身湿透,冰冷的水顺着她的裤脚滴落在地面,积成一小滩。她死死地盯着陈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手背上因为高烧而异常清晰跳动的青色血管,听着李大夫那句再晚点命都没了,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彻底淹没了她。刚才在雨中拖拽他时的恐慌,此刻化作了实质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如果他真的……真的因为她那该死的倔强和冷漠……
这个念头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