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社会主义的失势 4
赖这一点上结成一家。后者对他们具有提名、调职、罢黜、选举的权力,以视需要完成莫斯科“精心设计”的计划任务。在这些极为宽泛的权限之内,各地首脑其实拥有相当的自治权力。事实上,要不是有着那些负责实际业务者发展出一套作业网络,在中央之外建立了侧面的横向关系,苏联经济根本无法动作。在苏联名义上的中央计划表相内部,实际进行的手法,却是各地同病相怜的地方干部,以协商、交换、互惠的方式彼此帮忙,这套系统也可称为另一个“次级经济”。我们也可以这么说,在苏联日趋成为一个复杂的工业化与都市化社会之际,那些担任实际生产、分销及民生任务的事务中坚,对于高高在上的政务官及纯粹党的官员,显然愈来愈离心离德。因为后者虽然是他们的上司,但是除了中饱私囊以外,职务及功能却不清楚——勃列日涅夫当政时代,这些人当中营私舞弊者大有人在,而且其索求无厌,常令人叹为观止。人们对特权阶级贪污现象的反感越来越重,于是促成要求改革的原始动力。而戈尔巴乔夫的“重建”政策,也获得经济部门的干部支持,尤其是那些在军事-工业生产单位服务的人,更衷心希望这个在效率上停滞不进、在科技上麻痹不灵的经济体系,在管理上能够有所改进。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事情到底已经恶劣到了什么地步。更有甚者,这些人也不需要党来继续干扰,就算党的官僚系统不存在了,他们依然会存在。他们才是不可或缺之人,党可不是。事实上果不其然,苏维埃联盟解体了,他们却存留下来,如今,在新组成的“工业科学联盟”(Industrial-ScientificUnion,NPS,1990)及其后继者中,扮演着压力团体的角色。其后并于共产主义破产之际,在自己原先负责管理、却没有合法所有权的企业里面,获得成为合法所有人的可能。
然而,党领导的中央指令制度虽然腐化,虽然没有效率,甚至几乎全然麻木,可是它毕竟是一个以控制为基础的经济之所系。如今党的威信既去,一时之间,取而代之的却并不是宪政民主的权力,反而是国中无主的茫然。事实上,这正是当时发生的真实情况。戈尔巴乔夫,以及他的继位者叶利钦(Boris Yeltsin),均将其权力基础由党转向政府。作为一个宪政总统,他们更合法地积累自己的统治权力,有些时候,甚至比苏联任何一位前任头头享有的权威都大,连斯大林也不例外(Di Leo,1992,p.111)。但是除了在新成立的民主议会(或所谓宪政公共议会)内部以外,会外根本没有人给予“人民大会”(People’s Congress)及“最高苏维埃”半点注意。苏联境内,已经无人管事,也没有谁听谁的了。
于是就像一个破损的巨大油轮驶向暗礁一般,无人掌舵的苏联逐渐漂向解体的命运。而最后终将造成崩离的裂缝,其实早已经在那里了:一边是联邦制度之下的地方自主权力系统,一边则是拥有自主动力的经济体系。而苏联制度所赖以存在的官方理论,一向建立在民族自治之上,包括其中15个加盟共和国,以及各个共和国内部的自治地区,因此民族主义的罅隙,早就暗存在系统之内——不过在1988年之前,除了波罗的海3国之外,各地倒不曾在“分离”上起过念头。直到1988年时,才有第一家民族主义“阵线”及运动,在“开放”的呼声下成立(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亚美尼亚4国)。然而,即使在这个阶段,分离的主张也不见得是对中央而发——甚至在波罗的海诸国亦然——主要是反对那能力不济的戈尔巴乔夫派地方党团;或如在亚美尼亚,是与隔邻的阿塞拜疆对抗所致。它们当时的目标,均非独立,不过到1989-1990年间,民族主义的呼声却迅速趋向极端。原因有三:其一,各地匆匆赶搭选举式民主列车所造成的冲击;其二,现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