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社会主义的失势 4
想,表示在鱼与熊掌之间,改革派想要两者兼得,一方面得到资本主义的好处,一方面又不失去社会主义的优点。但是实际的方法为何,如何才能把一个由国家主导中央号令的经济体制,过渡成为理想中的新制度,却没有人有半点主意。同样重要的是,在这个可想见的未来必然有公私营制度并行的经济体系里,到底该如何动作,同样也无人知晓。撒切尔和里根派的极端自由市场主义,之所以吸引年轻的改革知识分子,就在它提供的处方不只是一剂猛药,同时也许诺他们,所有的毛病都将迎刃而解,自动痊愈(结果它并没有这种灵效——其实事先就该料到)。
最接近戈尔巴乔夫一派改革家理想的蓝图,恐怕要数1921-1928年间的“新经济政策”了。当年的模式,留下了几许模糊的历史记忆。说起来,这项政策毕竟“卓有成就,在农业、贸易、工业、财政诸方面都颇有一番复兴气象,于1921年后维持了几年的好时光”。同时它也“靠市场之力”,重新使一个已经崩溃的经济恢复健康(Vernikov,1989,p.13)。更有甚者,从毛泽东路线停摆以来,一项极为类似的市场自由化和地方分权化政策已在中国开花结果,获得了惊人成就。80年代中国的国民生产总额的增长,仅次于韩国,每年几乎平均高达10%(orld Bank Atlas,1990)。反观20年代的俄国,民不聊生、科技落后,且大部分为农业;而到80年代的苏联,却已经高度都市化和工业化。但是国中最为先进的工业部门,即军事-工业-科学的大结合体(包括太空计划在内),却只能依赖那独一无二的唯一顾客。如果说,假定80年代的俄国一如当年,80%的人口仍为农民(就像80年代的中国一样),“重建”效果可能就会大不相同。因为在一名农村居民的心理,今生对财富的最大野心,恐怕便只是拥有一台电视机——可是早在70年代,苏联就已经有七成的人民,每天平均观看一个半小时的电视了(Kerblay,pp.140-141)。
但是中国固然在时间上有着落后,这一点却不能完全解释两国在“重建”效果上的显著对比。至于中国人依然小心翼翼,保持着他们的中央号令体制原状不变,也非造成两个差异的全部原因,远东的文化传统,到底对中国人有何帮助?能够在无论哪一种社会之下,都对经济发展产生动力?这个问题,就得留待21世纪的史学家去探索了。
1985年时,有没有人认真以为,6年之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以及它的共产党,即将不存于世?事实上,连欧洲其他所有的共产党政权,也都会一起消失?从西方政府对1989-1991年间共产党世界的失败完全没有准备的迹象看,他们所做的种种预言,所谓西方的意识思想大敌即将覆灭云云,其实只是把平常的公开辞令小做修改而已。事实上将苏联加速逼近断崖绝壁的真正原因,是“开放”导致的权威解体,以及“重建”对原有机制造成的无尽破坏,两者相乘,却不曾提供另外一个替代之道,人民生活水平因而愈发下降。同时,苏俄却又走上多党制的选举政治,全国终于陷入无主的经济混乱:自从计划经济问世以来,俄国头一回不见五年计划(DiLeo,1992,p 100n)。种种因素凑在一起,造成高度的爆炸力,苏联政治经济一统的薄弱基础,至此完全破坏无遗。
因为此时的苏联,正在结构上快速地步向地方化,尤以勃列日涅夫执政的多年岁月里发展最快。它的各个共和国之所以还能联合,主要是由于集合全苏联存在的党政军制度及中央计划所致。然而在事实上,苏维埃联盟只是由“自治封建领主”组成的一个体系,各个地方上的首领们——即共和国的党书记、其手下的地方司令,以及维持经济运转的大小生产单位主管——只有在对莫斯科党中央机器的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