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社会主义的失势 1
们瓜分,受到它们剥削利用;因此中国人这种深恶痛绝的感受,自然绝不是无的放矢。早在封建王朝覆灭之前,中国便已经掀起过数次带有传统意识色彩的反帝国主义运动,如1900年的义和团。而共产党的抗日,无疑是共产党翻身的关键时刻,使它由一个被看作是业已溃败的社会乱源(即这个党30年代所处的地位),摇身一变,成为全中国人民的领导和代表。共产党同时呼吁对中国的穷苦百姓进行社会解放,自然使得它对国家民族进行解放复兴的政治目标,在以农村为主的大众眼里更为可信。
因此在这一点上,共产党比它的对手占有优势。1911年帝国覆灭后的中国,到处是军阀割据。(早期的)国民党,打算在这满地残破上重建一个强大单一的共和新中国,一时之间,两党的短期目标似无不同之处。双方的政治基础,都在南方中国较先进的几处大城市(共和国便定都其中之一);双方的领导阶层,也都由颇为类似的知识精英组成——不过一方较亲企业,另一方则贴近农工大众——比方说,两边都拥有同样比例的传统地主与士绅阶级出身的男子,即帝国中华的精英分子,不过共产党内,西式教育程度较高者似乎较多(North/Pool,1966,pp.378-382)。双方发起运动之始,也都出于本世纪初年的反帝国主义思潮,并经过“五四运动”(1919年北京学生教师发起的一场民族思想浪潮)愈发强化。国民党的领袖孙中山,是一位爱国者、民主人士,同时又是社会主义者,他接受苏维埃俄罗斯的教导及支持——当时唯一的革命及反帝国主义力量——同时发现布尔什维克式的一党模式,比西方模式更适合他完成任务。事实上,共产党之所以在中国成为主要大党,多半是通过这个与苏联携手的路线之故。中共不但由此加入正式的国家运动,到孙中山于1925年逝世后,更加入共和国,将其势力延展至北方中国的北伐大军。孙中山的继承人蒋介石(1887-1975),始终不曾在全中国完成全面控制,虽然他在1927年与俄国闹翻,并且进行清党,镇压共产党人。而后者当时拥有的群众基础,主要仅是一小群都市工人阶级而已。
于是共产党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乡间,在那里,掀起了一场对抗国民党的游击战,但是整体而言,成效甚微——共产党内部的斗争混乱,以及莫斯科对中国现状的不了解,自然有损害作用。1934年,在那场英雄式的“万里长征”之后,中共军队被迫退居西北部边区的遥远角落。种种形势,使得长久以来即赞成采取农村战术的毛泽东,在中共困守延安年间,跃居而成它无可置疑的当然领袖。但是就共产党本身的跃进而言,新形势却没有提供任何前景。相反地,到1937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为止,国民党却逐步确立了它对中国大部分地区的统治。
但是国民党毕竟缺乏吸引中国人民大众的真正目标,再加上它放弃了当时同时也具有现代化及复兴民族意义的革命路线,因此当然不是共产党的对手。蒋介石始终不会成为另一个凯末尔——凯末尔同样也带领了一场现代化、反帝国主义的民族战争,一方面与年轻的苏维埃共和国为友,一方面又利用本地的共产党为己用,然后再一脚踢开;只是凯末尔的手段没有蒋那么咄咄逼人罢了——蒋介石跟凯末尔一般,同样拥有一支军队,可是这却不是一支向国家效忠的部队,更无共产党部队具有的革命气节。这支部队的成员,是那些知道大可凭一杆枪、一身制服,在动乱中打出天下的一帮人。而带队的军官,则是一群深谙“枪杆子可以出政权”——正如同毛泽东本人也深谙此道——同时也可以“出财富”的家伙。落在都市中产阶级中,拥有相当的拥护基础,海外华侨对他的支持恐怕更大。可是中国的老百姓,却有九成住在城市之外,中国土地亦有九成属于乡间。这些广大的地面——如果有半点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