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三世界与革命 4
众运动——颇有回归1789年巴黎,及1917年彼得格勒古老传统的意境——而伊朗乡间,则始终一片沉寂。
那一朵火花,来自伊朗大地上的特殊风土,即素有组织并在政治上极为活跃的伊斯兰宗教导师,他们在公共政坛上占有的积极地位,是其他伊斯兰教世界所未有,即使在其什叶教派(Se)内部也属少见。宗教导师,加上集市上的商人工匠,向来在伊朗政治中扮演着行动派的角色,现在又动员上新起的都市群众,后者人数庞大,有充分的理由起来反抗。
这一股综合大力量的领导人霍梅尼(Ayatollah RuhollaKhomeini),年高望重,充满了报复心理。他曾在一处名为库姆(Qum)的圣地领导过多起示威,抗议一项就土地改革进行公民投票的提案,以及警察对宗教导师活动的镇压。于是60年代中期起他在国外流亡,并公开抨击伊朗王朝违反伊斯兰教义真谛。进入70年代中期,他开始宣传一种完全采取伊斯兰形式的政府,鼓吹宗教导师有责任起来反抗暴政,甚至进一步取得权力。简单地说,就是发起一场伊斯兰式的革命。这种观念,的确是一项极端的创新,即使对政治行动一向积极的什叶教派宗教导师也不例外。霍梅尼的教诲,透过后时代的新工具——录音机——传播给穆斯林大众,而大众也侧耳倾听。于是虔诚的年轻学生在1978年于圣城库姆付诸行动,发动示威,抗议据说是为秘密警察策划的一起暗杀。游行的学生惨遭枪杀。更多的示威,更多的游行,为牺牲的烈士举行哀悼。这类活动每四十天便重复一次;人数愈增愈多,到同年底,已有上百万人走上街头向当局抗议示威。游击队也开始采取行动,在一场极具成效的关键性罢工里,石油工人关掉油田,集市商人关上店门,全国陷入瘫痪,军队不是无法便是拒绝镇压暴动。最后1979年1月16日国王逃亡,伊朗革命获得胜利成功。
这场革命的新奇之处,在于其意识形态。世界各处的革命原本一直到此时为止都遵循同一种思想,在基本上,也都基于同一种词汇,即1789年以来的西方革命传统。更精确一点,始终在某一种世俗左派,即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路线上。传统性的左派的确也曾在伊朗出现,并且极为活跃,而它在推翻国王一事上所扮演的角色——如策动工人罢工——事实上也不容小觑。但是革命新政权一起,左派势力便立刻被扫除。伊朗革命,是第一次在宗教性原教旨主义旗帜下发起并获胜的革命,也是第一起靠民粹神权取代旧政权的革命。而这项民粹神权宣示的计划目标,乃是要返回公元7世纪的社会——或者换句话说,既然我们所谈的是一个伊斯兰的世界,它所要重返的乃是神圣的撰成之际,穆罕默德出奔(hijra)之后的社会环境。对老一派的革命者来说,这种新发展就如同教宗庇护9世(Pius IX),竟然起来领导1848年的罗马革命般不可思议。
伊朗革命虽然成功,然而这并不表示从此革命大纛就将在宗教呼声之下挥舞。不过从70年代起,在人数日增的伊斯兰世界里,宗教运动的确也成为中产阶级与知识分子群中的一大政治力量,并受到伊朗革命的激励而转趋叛乱。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的教众,在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当权的叙利亚起来反抗,被残酷地予以镇压;在虔诚的沙特阿拉伯,拥向那最神圣的神座之处;在埃及由一名电机工程师的领导,刺杀了该国总统;这一切,都发生在1979-1982年间。然而除此之外,毕竟没有任何革命教导能够取代1789年和1917年传下的革命传统;除了将旧政权推翻以外,毕竟没有任何主导计划,从事世界性的改造。
伊朗革命的现象,甚至也不代表旧有的传统从政治场上消失,或就此失去了推翻政权的力量。不过苏联共产主义的瓦解,的确将传统革命的角色从世界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