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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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突然清晰起来:...去年查出肺癌,我第一反应竟是高兴...终于能下去见你爸那个畜生了...背景音里隐约有福利院的广播声,他当年打得我流产三次...要不是怀上小满时他喝醉了说漏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前头三个都是被他打掉的闺女啊...
赵美玲的珍珠耳环突然断了线,骨碌碌滚到林小满脚边。她想起十二岁初潮那天,母亲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反复念叨还好是个丫头。
录音笔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接着是最后一段:...拆迁款...给老大买房...老二开店...老三还债...剧烈的喘息声后,声音突然温柔,...小满啊...妈给你留了葡萄架下那个腌菜坛子...里头有...
砰的一声,赵建军红着眼睛撞开门,手里捧着个裂开的陶土坛子,几十张泛黄的糖纸雪花般飘落——全是供销社当年最贵的水果糖包装纸。
林小满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抚过一张1986年的糖纸,背面用铅笔写着:大丫今天会笑了。从糖纸里捡起个生锈的万紫千红面霜盒。打开瞬间,三兄妹同时倒吸冷气——盒里整齐码着三十五颗玻璃珠,每年一颗,最旧的那颗已经磨成了毛玻璃。
这是...赵美玲突然想起自己初中时,有年生日母亲送了她整盒时兴的塑料发卡,却因为弄丢最贵的那个被罚跪搓衣板。现在她才明白,母亲当时颤抖的手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摸她左耳那颗和林小满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找到了!赵建国突然从墙缝抽出一本1995年的工作笔记。翻到5月12日那页,父亲的字迹张牙舞爪:送走赔钱货,再生不出儿子就离婚,下面却是母亲后来添的小字:大丫在福利院编号9517,右耳有朱砂痣,像极了她三姨...
院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拆迁办的小年轻叉腰站在挖掘机前:最后通牒!违建不拆整栋楼补偿款冻结!他身后,几个戴红袖标的正在往墙上刷新的拆字,红油漆顺着砖缝流下来,像极了当年母亲流产时浸透裤管的血。
就在此时,林小满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独生子女证》——持有人姓名赫然是赵德柱,发证日期1985年5月11日。而夹层里还藏着张福利院收据:今收到女婴一名,系赵德柱同志主动放弃抚养权...
院子里的老葡萄架突然哗啦作响,葡萄架上熟透的果实突然啪嗒砸在地上,紫红色的汁液在阳光下像极了当年母亲连夜纳的百家被上,那片怎么都洗不掉的朱砂色。三十五年没人碰过的腌菜坛子,在这个阳光刺眼的上午,终于等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5
迟来的团圆
葡萄架下的阳光碎成铜钱大小,林小满蹲在地上捡糖纸的身影,和三十年前福利院监控录像里那个捡花瓣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赵美玲突然想起什么,冲进屋里翻出母亲的老花镜——镜腿缠着的胶布下面,露出一角福利院的探访登记证。原来是这样...赵建国摘下眼镜使劲擦拭。他记起当副校长这些年,母亲总让他多关照福利院来的转学生,当时只当是老人心善。
赵建军把腌菜坛子的碎片一片片拼起来,突然从坛底摸出个塑料袋。里面整整齐齐包着三样东西:一张泛黄的领养证明,一本手写食谱,还有张银行存单——户名是林小满,金额正好是拆迁款被扣掉的50万。
妈早就...赵建军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他想起这些年要钱时,母亲总说等你大姐回来再说,原来不是糊涂话。
林小满轻轻展开那张领养证明:1986年被教师家庭收养...养父母去年刚过世...她的指尖停在受益人那栏——李桂芳的名字赫然在列。
难怪...赵美玲突然笑出眼泪,妈坚持要我们每年拍全家福,每次都留个空位。她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