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换命
大曜的天已快入秋,却不凉爽。
风自皇城西南吹来,翻过层层檐瓦与朱墙宫道,带着枯草和晒裂了的土气,沉沉灌入人鼻中。
蝉鸣早已息止,暑气未退,阳光仍毒,却像是死物一般落在地上,失了生气。
应如是立在镇南国公府门前,额边发丝早被汗湿,衣袂却仍整齐得挑不出一丝褶皱。
她站得极直,一步未退,像是连影子都在和这座朱门角力。
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等,也不能再试探半分。
时间已晚。
她今晨才从长乐宫被“礼送”出宫,看似得体宽厚,实则是一夜封锁、一夜困局之后的放风。
三皇子终于动手了。
他等的不是证据,而是一个时机。
而德妃,正在为他争这时机。
沈行之被带走,沈彦音讯全无,应如是知道,那只棋已落,她若再迟一步,便再无翻盘可能。
门前的侍卫将她拦下时,并未出言无礼,只是公事公办地挡在阶前:“郡主若未有王命传召,请回。
殿下今日事务繁重,不便外见。
”她并不恼,只垂眸道:“烦请转告三殿下,应如是求见。
”那侍卫微皱眉:“郡主……”“告诉他,我是为沈行之而来。
”她补了一句,眼神仍冷静,语气却低了一分。
那名侍卫终于一顿,神情微变。
很快便有人入内通传,不到一刻,一名身着府服的中年文士便快步而出,对她抱拳道:“殿下有请。
”应如是不动声色地点头,随着那人入府。
镇南国公府占地极广,是顾家数代根基之所在。
外厅宏伟,中庭深宅,廊道层层套叠,墙檐飞燕,绿瓦压顶。
秋日光线透过廊下格窗斜落下来,像一道一道没有温度的金线,拉长她的影子,落在地砖上,静如深井。
引她前行的是府中内使,步履极稳,说话极少,目光却不时从侧面瞟来。
她装作未觉,只将手心扣紧袖中丝帕。
帕中夹着的,是她自己誊录的线索简册——沈彦写字太凌厉,她怕他笔迹被认出,索性全部抄成自己手迹。
她没带原卷,只留这一绢薄帛,藏在内袍缝线中。
谁都不知道她身上有它,连芷香也不知道。
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三皇子若真要拿沈行之做筹码,她就要有还得起赌注的资格。
不多时,便至一座偏厅。
厅中无香、无乐,甚至没有任何华丽摆设,只一张红漆案几,几上茶盏未动,窗棂掩着,只透进一缕淡光。
三皇子穿一袭玄色便服,立于窗前,似是刚醒。
他转身时没有笑,也未说话,只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圈。
应如是不卑不亢行礼:“见过殿下。
”三皇子道:“郡主来得可真快。
”她抬眼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稳:“殿下动得快,我若再慢一步,只怕就见不着他了。
”三皇子不语,只缓缓走回案几前落座,抬手示意她也入座。
“沈行之,是你来求的?”“是。
”“你不怕我问你,你为何为他求情?”她答:“怕也无用。
”三皇子轻轻笑了一声,掀唇:“应家这位郡主果然爽利。
春宴一见,本王便觉你不俗——女子身姿未定,眼中却有锋。
谢皇后葬礼上你披衣带他离去,我才知,这一锋是敢用的。
”他语气中不带丝毫轻薄,却偏偏令人心头发紧。
应如是低头:“臣女当日不过因其身子乏,礼中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