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傻狍子
徐峰弓着腰,手指小心翼翼地捻开粘连的纸币,一张张摊在炕席上。
“大爷,”他声音发紧,“这些钱您先收着,算是今天的药钱和诊费。”
顿了顿,又补了句:“他这伤得勤换药,要是能挂几天滴流,兴许能好得快些……劳您多费心了。”
“这可使不得!”王德才微微一愣:他抽出两张,把剩下的往徐峰跟前推,“再说了,就算要付药钱,也该是他老林家来出,哪有让你个外人垫钱的道理?”
三十多块钱,在那个年代真心不算少。
徐峰将王德才推回来的钱又稳稳地按了回去,粗糙的掌心贴着老汉的手背:
“大爷,您刚才也说了,他家就这一根顶梁柱。”他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家里就剩老娘和妹子,怕是连口饱饭都难……”
手指在纸币上重重一压,“多的钱,劳您转交。就当是……”他顿了顿,“就当是过路人的一点心意。”
“这……”
王德才夫妇张了张嘴还想挽留,徐峰却已将军大衣甩上肩头,左手提着草药包,右手攥着辣椒串,朝老两口点了点头便转身跨出门槛。
院里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作响,转眼那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高桂芳倚着门框怔了许久,直到冷风卷着雪粒子扑进领口才回过神来。
她拽了拽王德才的棉袄袖子:“老头子,你说这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半截,“当真就是个盲流?”
“哐!”王德才的拳头砸在门框上,震得檐下的冰溜子簌簌直掉。
“盲流?”老汉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你且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那些个偷鸡摸狗的混账,哪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方才这后生——”
他指着雪地上渐淡的脚印,“救人性命不图谢,解囊相助不留名,这般气性,配得上‘仁义’二字!你见过这样的盲流吗?”
离开王德才的家,徐峰身体虽然还在哆嗦,可心里是无比的兴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徐峰随手扯下个干辣椒扔进嘴里,牙齿刚咬破椒皮,一股灼热的辣意就窜上舌尖。
他“嘶嘶”地倒抽着凉气,却仍固执地咀嚼着,辣得额头沁出细汗,连耳根都烧得通红。
但说来也怪,那股火辣劲儿顺着喉咙滚进胃里,竟像团小火炉似的烘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原本打摆子的身子也渐渐稳当了。
徐峰望着远处村落升起的炊烟,喉头滚动着将最后一丝辣意咽下。
他在心里默念:“媳妇儿,前世欠下的债,这辈子让我慢慢还。”胸膛里像是揣着个烧红的炭盆,烫得眼眶发热。
屯子里的狗吠声隐约传来,他紧了紧军大衣的领子。
今日这场意外露面,想必很快就能传到她耳朵里。
或许老天爷也在帮忙——这场相遇,不早不晚,刚刚好。
记忆里的时间线在徐峰脑海中清晰浮现——上一世,他与林山秀相遇时,自己已是而立之年。
如今重来,十六岁到北大荒插队,八年知青岁月,再加上返城耽搁的一年,现在正是二十五岁的光景。
而此刻的林山秀,应当刚满十八,像朵初绽的达子香。
他摩挲着军大衣上冰凉的铜纽扣,忽然笑出了声。
这辈子,他们终于能在最好的年岁相遇了。
徐峰踩着暮色赶回地窨子,冻硬的棉鞋在门槛上磕出冰碴。
他三下五除二扒下湿衣裳,从樟木箱底翻出套粗布褂子换上。
灶坑里的柴火被他捅得噼啪作响,火苗蹿起老高,映得土墙上人影乱晃。
大铁锅里的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