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还在模仿信长公的讲话语言,看来心情不错。
获得许可的牛一静静地进入太阁的起居室,讲完程式化的客套话后,挤出笑容,偷偷地观察着太阁父子。
这间屋子可以铺二十来张榻榻米,布置得富丽堂皇。太阁大人坐在绘有牛车图案的高座上,招呼爱子秀赖(庆长元年十二月七日元服,虚岁四岁)坐到腿上。侍女们赶紧追上秀赖,但他只是挣扎着,不愿听父亲的话,满屋乱跑,最后被三个侍女摁着,拖到了太阁大人的腿边。
牛一看得出,秀赖满屋乱跑,并非好玩,而是真想逃开。当他被摁住时,面容痛苦,显然不愿意坐到父亲的腿上。这是一个意外发现。尽管如此,太阁大人还是抱着那个年纪可以做孙子的幼子,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和泉守,你离开后,身休还是很好嘛。”
“是,托您的福。”
“身体好最重要。你今年多大了?”
“虚过七十一载。”
“比我还大十岁嘛,都这把岁数,身体还很结实。真羡慕呀。”
听来,他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在下看来,大人的身体也很好。”
“这段时间还可以。虽然还咳嗽。总体还行。我的身体或许适应伏见的山水。一到大坂,就不好。你怎么样?听说你住在天满……”
“我的身体反应从生下来就比较迟钝,未曾患过病,在哪儿都能睡着,什么时候吃饭都觉得香。”
“不愧是牛一,人如其名呀。”太阁露出黄牙,满脸皱纹地笑了,笑到一半又剧烈咳嗽,“提到牛一这外号,我想起一件往事,你记得我们当年在安土城马场赛马的事情吗?那是哪年啊?总之是初夏吧。在安土城,吃完信长公的招待酒宴,我觉得肚子有点胀,就和你两个人赛马。你可别说不记得哟。”
太阁装出吓唬人的表情。
“天正四年四月,太阁大人您给信长公进献了一块石头,希望把它当成安土城天守阁的基石。当时,我负责接待您的。”
牛一回答道,回想起自己当时也非常较劲——秀吉,算什么东西。
“不愧是搞文字的,记得非常清楚。”
“我天性愚钝,也就这么一个优点。当时,就差那么一点,我输了。”
“不,你说得不对。我们之间差了一个马身的距离都不止。”
“好像是……”
“你这个家伙,装呆呀。”太阁满脸笑容,“当时,你小子的马喘着粗气,冲我说了一句话,你不知道吧?”
“什么?我的马竟然吃了豹子胆,胆敢和您说话。”
“没错。你小子的马气喘吁吁地对我说——载着牛跑,可赢不了。啊哈哈哈。”
太阁大人不愧是耍人的高手,即便生病卧床,还能随口说出如此笑话。牛一跟着笑了。
之后,仕女们把茶端进来。牛一喝的是抹茶,而太阁好像喝的是汤药。当两人的茶碗被撤走后,太阁又缓缓开口。
“找你来,没别的,只是拜托一件事。不,说实话,这是治部死乞白赖的请求。”
或许喝了汤药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轻快许多,或许嗓子舒服了一点。
“您尽管吩咐,只要有我这个老头能做的。”
“想让您撰写信长公传。”
“这又是我始料未及的……”
牛一目瞪口呆,寻思起来。之前,自己曾两三次请求撰写,太阁都置之不理,现在为何……他很难理解太阁转变心意的缘由。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以前就说想写信长公的事情,我不是很起劲,没给好脸色。”
“根本不是那样的。”
此时此刻,一定要表现出诚惶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