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峠是一个永难忘却的地方。永禄十一年,织田家的弓箭手牛一被提拔到信长公身边效力。这意味着这位武士要从第一线隐退。当时他四十二岁,按阴阳道的说法是正值凶年,但牛一不信。迎来火枪时代后,被武士们引以为豪的弓术逐渐失去了战斗时的作用,牛一目睹现实的无情,一年比一年痛苦。倘若坚持出阵较劲,跟随他的年轻弓箭手就更加无法在织田家建功立业。这是他转而当上侍臣的动机之一。
当年八月,信长公向京都进兵前,曾前往佐和山城拜访北近江的浅井长政。牛一当上侍臣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和浅井家事先商谈相关的日程安排。信长公顺利完成拜访后,浅井长政特地把他送到摺针峠。浅井如此上心,让信长公始料未及,欣喜异常。牛一因此受到褒奖。这些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一样。
但是,谁都没想到信长公和浅井氏的关系就此了结,更没想到六年后——天正二年元旦,长政竟化作一具骷髅,头骨被漆成彩色,成了信长公酒宴上的助兴之品……
(算了,这些事就别写进《信长记》了吧。这将会成为信长公的耻辱。我不愿意想这些事。)
牛一沉浸在回想中,一阵感慨。突然,他被明人的话语惊醒。
“吉风先生,趁着茶没冷,喝喝看吧。在这里不需要讲究茶道礼节,您可以一口气喝完。”
“不胜感激,那我就喝了。”
那个浅土色的茶碗看上去就像是外行人制作的,里面盛着浓褐色的茶汤,温度刚好合适。牛一随手抓起碗来,一口气喝干了。嘴里充满甜涩味,夹带着野菜的芬芳。
“我把今早采摘的茼蒿放进去了。”
“味道正好,不错!”
“再来一杯,如何?”
和善的眼睛眯缝得更细了。
“好。”这次的茶汤有点热,牛一用舌头在嘴里搅拌,品尝着味道。
“我很高兴。茶是神灵所赐,为了获得药效,最好别拘泥形式,就那样大口饮用吧!我就没办法喜欢千利休的茶道。”
牛一听着田屋的话,不觉微微苦笑。千利休的茶道的确有点装模作样,又是恬静又是孤寂云云。千利休教育别人,所谓茶水就是把水烧开后加上茶饮用罢了,但仔细观察就会察觉,他本人竟然经由往茶器上签名来获得巨额回礼,是个俗不可耐的家伙。信长公时代那种爽朗的茶道早就灭亡了。牛一可以理解田屋的厌恶之情。
“这个茶碗,是田屋你制作的?”
“我不喜欢所谓的茶道,所以连茶碗都是我这个粗人弄的,也算一种消遣,就像这一带的孩子喜欢用泥巴做各种东西。对我这种无法遵循假模假式茶道礼节的粗人而言,这正好合适。”
“这个茶碗做得很有味道,不错。”
手中的茶碗看上去很粗糙,但牛一还是再度看了一看。
“我希望您别客气。刚才光顾着说话,忘记拿出来了,这个点心,我觉得还不错。”田屋将放在纸上的年糕点心递了过来,“这是我消遣时做的葛饼,正好当地人送来了些糖稀,我稍微放了一点进去。”
牛一将点心放进嘴里,感觉软软的,一股甜味渗入鼻腔,散发出丝丝香气。
“有一种高雅的香气和淡淡的苦味。”
“真的?您喜欢吗?我把水尾的柚子皮切碎,洒在里面,所以有一种苦味。这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明人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哦?水尾是柚子的产地?”
如果抄近道,从这里不出两个小时就可到达水尾。原本对吃就不感兴趣的牛一只听说过地名,不知道那里是柚子的产地。
“那地方还有个名称——柚子之乡,不仅适合避暑,也适合避寒,是许多贵人的隐居地点。京都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