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 无度的狂欢
越来越大。后来发生的现实便是,“价格双轨制”直接滋养了“倒爷经济”的繁荣。那些有着政府背景和资源的人或公司,按国家计划价格将紧俏生产资料买进,又按照市场价格将之卖出,赚取差价。《经济日报》曾报道这样一个实例:国营的内蒙古赤峰金属材料公司从一家铝锌矿以每吨3714元的计划内价格购得500吨锌锭,然后以每吨6500元的价格就地倒卖给广东公司,后者再将之倒卖三次,价格提高到每吨7000元,最后仍由金属材料公司买回,挑拨给国营的赤峰电线厂。锌锭原地不动,从中倒腾的倒爷赚了个大饱,国营的矿厂、金属材料公司和电线厂无一例外地都成了买单人。
正是由于倒爷们的猖獗和“法眼通天”,使得各种国家统配物资以各种形式,通过各种渠道流向市场,国家指令性计划彻底失去了严肃性。在执行“价格双轨制”的年份里,国家统配物资从来没有完成向国家供货的合同,那些规规矩矩、遵守国家调控计划的国营企业反倒成为最大的受害者。在这个意义上,得益于这种畸形价格制度的倒爷阶层是压垮计划经济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估算,双轨制给中国经济带来的直接损失每年至少在11000亿元以上,占GDP的9%,与不少年份的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基本持平。据学者胡和立的研究报告显示,仅在1988年,全国控制商品的价差总额就超过1500亿元,加上银行贷款的利差和进口所用牌价外汇的汇差,三项合计价差达3500亿元以上,约占当年国民收入的30%,其中70%左右流入私人腰包。
尽管享受到了“价格双轨制”的保护,国营企业仍然在体制内挣扎,这真是一个从经营活动到心态观念都备受煎熬的过程。
那些在计划经济下形成的“正统观念”正受到来自市场的严峻挑战,所有的人都觉得不习惯。多年以来,宣传系统一直在宣导“工人是工厂的主人翁”以及“企业是党领导下的工人组织”,而刚刚开始推行的厂长责任制让这些不容挑战的理念面临尴尬。11月的《工人日报》刊登了一篇报道,题为《一个锐意改革的厂长的苦恼》:一年前,岩石到“名盈实亏”的长春卷烟厂任厂长,他管理严格,经营得法,当年就实现利润1200万元,成为全省的盈利冠军,然而他严厉的工作方式却遭到习惯于温情管理和平均主义的工人们的抵抗,数十份投诉岩石“多拿奖金”和“任人唯亲”的告状信发给了各个上级部门,前后七个调查组进厂调查。报纸为岩石辩护说,他的工资只比普通工人高两级,大概每月多十多元钱,而他人用干部都是经过上级部门审核批准过的。
几乎与此同时,《人民日报》则刊登了一篇来自另一个国营工厂的长篇报道《厂长哥哥》。在这家位于内蒙古的东胜中药厂里,记者李仁臣问工人,“你在心里是怎样评价你们厂长呢?”工人动情地说,“他是我们的厂长哥哥。”这家工厂的厂长张明瑞待工人如手足,是一个大好人式的厂长,他的理想就是让这家工厂变成一个互亲互爱的大家庭。他的名言是“老辈人我敬如父母,平辈人我亲如兄妹,晚辈人我爱如子女”,“他也训过工人,但很快就扪心自责,主动请被训的人原谅自己的过错。”
很显然,在严厉的岩石与仁慈的张明瑞之间,全社会的观念都如钟摆般地剧烈摇摆,商业内在的冷血特征已经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出它的本色,只不过所有的人都不习惯,甚至不愿意承认。
另一个剪理不清的观念是,在一个国营企业里,到底是厂长说了算,还是党委书记说了算。在改革之前,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书记是工厂毋庸置疑的领导者。但是在新的治理结构中,厂长成了企业经营的第一责任人,他是否应该继续接受书记的领导?这个问题涉及政治敏感,有关的争论一直在遮遮掩掩中进行了十多年,从“党委领导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