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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名故事
实则全不知道所到的是什么地方。

    到了作什么?他就问秉志,秉志告他要操,五更天要点名,下午八点半也要点名,正午十二点也要点名。

    “点三次名真苦!”

    “不光是点名,还要下操,也是三次。到了那里,因为军队多,为体面打算,出门不容易,出门时,军装不整齐,就得挨宪兵打,当街罚跪。”

    杨普说:“我吃得完宪兵的肉。”

    说吃得完,也不说是一个宪兵的还是所有宪兵的肉。但宪兵可恶,从这同事的仇恨中也可看出一半了。他就想,船迟到一点,好一点。只觉得宪兵难于对付,迟到点似乎就可逃过这一关了。这心情愿望近于逃学时的心情。

    即或无宪兵,那三操也够受了。他看过兵的操,自己也到过技术班学过一年操,操是有趣的,但一认真就很苦。他想起操,就愿意船在路上停一个月,或者长是这样坐船。

    凡是他想到的全是这类事,年青人,一点事情不知,一 切行将压到头上的重量,究竟是不是藏了头或蒙了眼可以躲脱的事,他却全不明白。

    “我问你,秉志,一共我们有多少补充兵?”

    “有一连。”

    “那你是连长了。”

    “我不算,我是排长,归连长管。杨伙计是什长,归我管。

    你同陆伙计是散弟兄,就归杨哥管。“

    他听秉志说,才明白杨普是他的上司,且因此把杨普的号也明白了。杨普经秉志一说,就忙说那里那里的谦词。他说他号金亭。杨金亭,是城里有名养蛐蛐的人物,他这时才知道就是自己上司。他对上司的养蛐蛐的知识,当然是加了一分敬重,一个上司,若对于下属,有拿出本事施展武艺的必须,那是这位金亭老哥,已就早用他的养打架的蛐蛐这一 种本领,把这初出门的少爷征服了。

    他就同到他的上司谈关于蛐蛐的事情,谈得很有趣,离家的旅愁,当然是因此一来稍稍放下了。

    船弯泊了,停到河边,一个不知名的码头,一个不知名的乡村,呈现在眼前。这时天上落着小雨,河上全是雾,远的来船先是不见船,只听到船上人唱歌。歌声越唱,越远,便知是去船,来的船,则不但歌声越近越壮,且在见到船以前,便可以听到放绳抽桨的声音。这样大的雾,是不常见的雾。雾象一种网,网罩到水面,河岸于是仿佛更阔了。

    所有的船慢慢全靠拢了,船的排,是一百有余,码头小,后来的船便不能不把船泊到无岸可上的高崖下了。然而船与船相连,雨虽然是落,雨却是小雨,不相干,所以即或船在崖下,想上岸,仍然是可以办得到。不怕滑,不怕麻烦,从这船到那船,终于上了岸,许多人是这样作了。

    是看到别人上了岸,他才想上岸的,同伴的是杨金亭,秉志,一共三个。陆俊是因为守船,所以被把上岸资格取销了,但见到陆俊样子不高兴,却答应带甘蔗回船。

    上了岸,见到肮脏的街上,走着肮脏的猪狗,使他想起的是这地方象什么时候曾到过。且看那过路亭子,一些穷妇人打柴歇憩的样子,更以为这是自己的乡下。然而这年青人却从言语上知道这地方已离了故乡一百里路了,因为说话声音已不同了。

    他们上岸,是看街,是买东西:街是看来看去已经可以说是欣赏过了,应当买东西,因此跟到秉志进了一家铺子,让秉志同主人打官话用官价买牛肉及其他杂物,让金亭讨火吸烟,他自己却坐到当门一张大木凳上,看壁板上的大战杨再兴画儿。

    看到画,他有点伤心,因为家里这画很多,却一起放下了,还有其他比画更好更难得的,也全放下了,还有……画以外,这铺子,可以够得上能引起他的忧愁的,其实还有别的许多东西,他望到这一切,作着仿佛要同这某样东西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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