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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礼貌的招待漫不经心地接过付款,好像这些票子你每天都能大把大把地得到似的。这慷慨的小费是给你的,先生,感谢你良好的服务,你为了满足我们的心血来潮一趟趟地往厨房跑:这三张哗哗响的新钞票是为了感谢你替我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办事当差,有些事我们不可以亲自去做,谢谢你一次次地送上冰水,谢谢你给斟上这第二杯咖啡,还有这些刀叉,这些餐巾——你所提供的一切微小却优秀的服务。
“谢谢你的午餐。”伯尼感激地点头说。他站起来把腹部的扣子扣上。这位花掉了一大笔财富后兜里只剩5角3分钱的努先生轻松地挥一挥手,表示不必感谢。这不算什么。谁需要钱?你知道钱是什么东西?臭狗屎。钱就是那东西!它能把拿钱的手弄脏了。嗨。无论如何该论到我来招待你了。每人一次。谁都不能老当挨宰的猪吧,不是吗?有的时候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得付账。对吗?对!
我和伯尼来到外面的路边上,正如我们所料天空变得灰蒙蒙的。“我会把那些东西送到你的府上。”他指的是依然堆在他的长卷毛狗皮地毯上的那些物品。
“什么时候都可以。”努先生说,他心里则想能不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再多要几听阿尔婆狗食罐头和弗莱斯蒂速食罐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提几点建议。”伯尼说。我们站在餐馆门前,丰盛午餐散发出的热量使我们在寒冷的雨雪交加中泰然自若。会面到了尾声,我们仍热烈地讨论着《心脏与处女膜》的未来方向问题,这时我从眼角瞅见一个衣衫槛缕的驼背老太婆,我禁不住注意起她,她嘴里嘟囔着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一路上试图从行人那里得几个小钱,然而一次都没有成功。
“把写好的部分寄给我的秘书,越快越好。”等等,等等,我边听伯尼解释边偷瞧那个乞丐——老太婆衣不遮体,臭不可闻,还不断释放有害的气体,受到臭气熏染的人恐惧地从她身边绕过去。出来吃午饭的人在便道上熙熙攘攘,而她却像呆在一座孤寂的小岛上向前移动,她的口中念念有词,两只肮脏的像得了癌症的手无力地伸向上苍。
“我让秘书重新打一遍再寄给你,好……”伯尼说的时候老太婆恰好到了我跟前,她脚上趿拉着一双前部绽开的鞋,我几乎能数出她有几个脚趾头。她停下来乞怜地看了考先生一会儿,而伯尼则像是正陶醉于煤烟样黑的大气层变幻的景象之中。
“我得回去了。”他看了一下表说。他的目光有意地回避着她。她那极有分量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再次感谢你的午餐。”伯尼拍拍我的肩,说完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剩下我和这个女人站在那里。她很失望,依然口中念念有词,手心向上,准备转身继续往下蹭去。
“喂。这位女士。等一下!”我大声喊着朝她跑去,一下子就赶到了她的前面。
“对不起,差一点你就走掉了。我正在想心事。这些日子我的脑子里装了多少事情,你根本想象不到。喂,瞧,拿着,”说着我把手伸进兜里摸索,终于掏出了仅剩的几个钢镚儿,“我用不着了。每一次数的时候不是少了就是多了。真是麻烦。我对你说。”我高声笑着把全部钢镚儿放进她那又脏又臭的手里。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等她开口赶紧走开了。
需要钱吗?开玩笑吧,伯尼?我需要安宁。安宁才是我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