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避难时期的格局
炕边坐下来,问:“你们有么子牢骚,信得过我的就对我讲,莫兜圈子!”伤员们你看我、我看你。王医生脸一下子红了。沉默片刻,彭德怀开口了:“你们不讲,我讲。肚子吃不饱,是不是啊?”这句话点中穴位,伤病员们雀跃起来。彭德怀将目光从伤病员脸上转向带来的几位参谋,“病号和伤员最要紧的是补养,天天吃野菜和榆树叶子面,补么子嘛!看看我们司令部还有小米子没有,有,统统拿到卫生队来……”王医生和伤病员们一听这话全都嚷起来:“这可不行,首长工作任务那么重……老总你看你,都瘦成个啥样儿了!”彭德怀起身,表情严肃:“就这么定!”他走到王医生跟前:“你们很辛苦,但今天我要批评你们,伤员的头发那么长,不便包扎也容易感染,为么子不给他们剃呀?”
这个问题成了接下来整肃部队的缘由。彭德怀要求司政后机关带头,清一色,全部剃光头。命令一下,部队上上下下立即行动起来,战士们嘻嘻哈哈边剃头边开玩笑:“这下好了,夜间行动省得点马灯,再也不愁夜盲症了!”然而,十八九岁的小年轻,不想剃光头的大有人在,尤其一些解放战士,喜欢爱个俏,总觉得头发推了太可惜,想观望观望再说。
两天后,彭德怀突然命令司政后机关紧急集合。队伍带到操场点了人数,彭德怀往队前一站,首先扯掉自己的帽子,亮出颗光油油的脑袋。他平常一贯如此,所以,大家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稀奇。接着,彭德怀下令全体脱帽,他背着手从排头至排尾一一看过去。
原来,他背着的手上,握着一把理发推子,见到未剃光头的战士,上去就是一推子。全部察看完了,彭德怀回到队前,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是野战军,又处在非常时期,天天都在行军打仗,时刻都有流血负伤的可能。剃个光头,万一脑壳负了伤,便于治疗嘛!再说,头发那么长,军容风纪也不好!所以我来个突然袭击,今天亲自动手,给大家剃个头,有意见没有啊?”指战员们一齐回答:“没有!”
“解散!”彭德怀干脆利索地下达口令,接着要去部队看。看哪个部队呢?老总想都没想:“去安边,看看二纵吧。”二纵在合水一仗伤亡不小,环县追敌、安边攻城,都打得还不错,入城纪律也好,可行军途中逃兵较多,还有拉老百姓的毛驴不按期归还的现象。
内部团结也有一些问题,比如为了争水吵架打架。独四旅的十四团,问题更为突出,团长吴子杰和政委吴鉴群两个主要领导之间关系搞得很紧张。安边是个古战场,敌情也比较复杂,过去长期在国民党统治之下,属榆林专署、邓宝珊的地盘,1945年曹又参的十一旅起义,才划归到陕甘宁边区。这次重新沦陷,地方政权和武装人员,叛变相当多。前几天攻城时,驻守的“马家军”早已闻风而逃,与二纵部队对战的,大多数是过去陕甘宁边区基层政权和武装叛变分子。他们心情复杂,玩着命抵抗共产党。城市一打下来,这些人又变了颜色……彭德怀听到这些情况报告,心里一直放不下。他希望能和王震面对面把这些问题好好谈一谈。
王震是个出了名的铁将军,整肃部队一点儿不含糊。见到彭德怀张口第一句话就是:“给我三天时间……”接着,他摆了摆苦衷,“这么些天,部队拖得狠了点,解放战士补充得猛了点,有的来不及教育,拎起来就用。”
对此,彭德怀心中有数。他特别强调指挥员自身素质,兵烂烂一个、将烂烂一窝。只要干部站得正坐得直,就不怕部队出岔子。说到这里,彭总关切地问:“郭鹏他们几人伤势怎样?”
王震叹道:“难啊,要药没有药,肚子又搞不饱,喝口水都保证不了,伤口恢复起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彭德怀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陕北战场上“粮草”问题,自始至终是他的一块心病,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