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鲁西战事
酒席后,陈颐鼎没有被送回收容所,而是被安排住在这个刘伯承宴请他的四合院里。陈颐鼎再次大惊,这是今日他的第三次“惊”。
时过四十五年,当笔者在昔日的南京“总统府”,现在的江苏省政协见到陈颐鼎先生时,他谈及此事,还十分动容。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个四合院是刘邓大军的指挥中枢,刘伯承住北屋,邓小平住西屋,让我住东屋。刘邓的那几间屋子,四壁挂满了军用地图,桌子上放着一摞摞的文件材料,电话整天响个不停。以我的身份,从哪方面讲都不该住在那里。
“我住进去的第二天,邓小平从外地回来了。他话不多,谈锋犀利。一日三餐,我都和他们一桌吃。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散步。有时候我过去和刘伯承拉拉呱,但只是偶尔。当时他们正组织打羊山,刘伯承的空隙时间大多用在重校苏联的《合同战术》译文的前言上了。天那么热,我手摇竹扇还汗流浃背;他却让警卫员打一盆凉水,把脚放进去,权作降温,一伏案就到半夜。此种勤勉,在我是不多见的。以前对刘伯承种种神话都是传闻;有幸和他生活在一起,使我认识到了真正的他,比神话更有深度。‘如果说刘伯承是个海洋,那么人们看到他的仅是一个港湾;如果说刘伯承是座冰山,那么人们认识到的只是他露出水面的那一部分。’这是我住在那个四合院夜不成眠时,在日记中写下的句子。”
住到第四天,刘邓建议陈颐鼎到解放区去看看,同行的还有陈的副师长罗哲东、郓城被俘的五十五师副师长理明亚。晋冀鲁豫野战军的保卫科科长张之轩担负护送任务。
过黄河的那天晴空万里,虽然没有风,但河面上仍是巨浪叠起。面对几里宽的黄水浊浪,罗哲东惊诧道:“这么宽的河面,这么大的波涛,对面又有重兵把守,刘邓究竟是怎么过的河呢?不可思议!”
张之轩暗示他问理明亚,理明亚坦然地说:“河防是我们五十五师把守的。守河我们还是有经验的,估计这种季节没人敢闯黄河,也就疏忽大意。当刘邓大军突然出现时,我们已经来不及组织抵抗。为了保存实力,全师收缩,进了郓城。”
陈颐鼎说:“刘伯承真是天下奇才。这样的天险,隔岸又有重兵,居然敢迎面而过。自古以来,兵书战略上没有这样的打法。”
罗哲东接道:“像我们这样一年里这么多将领一个个被俘,恐怕也是史无前例。”
理明亚摇摇头,叹道:“不奇怪哟!在南京受训的时候,我跟老头子(蒋介石)对面坐,他一张嘴,露出红的牙床,满口牙掉得精光。我算了算,他正好六十岁,心里就叫了声不好!”
“为什么?”罗哲东挺奇怪。
“这你老兄还不知道?六十岁是‘牙运年’,没有牙,就是‘倒运年’。他倒运,你我之辈焉能不遭厄运之灾?”
罗哲东笑了:“原来理师座还懂相术。既有此术,怎么没给自己相相面?”
“这倒叫你说着了。今年三月我给自己相过面,那一天又正巧做了一个梦,梦见儿子突然死了,我就知道大运不佳。”
张之轩在一旁听着,暗暗好笑。过河后他一直随第一纵队行动,打郓城,打六营集,他都参加了。可以说,这三位黄埔军校生,国民党的中将都是他的俘虏。在缴获的文件中,有一份是陈颐鼎、罗哲东从南京受训回来后根据蒋介石叮咛亲手制定的,很有意思。
文件规定,为避免被俘要采取特殊措施:
(一)长官对部下称名号,部下对长官称“先生”,平级则称名号或老张老李。
(二)长官一律穿士兵服,不戴领章、臂章、肩章,统一钉于衣袋内。各级长官所带卫兵、传令兵应避免一切恭敬动作,携带手枪时,藏于衣袋内。
(三)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