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上南京千金祝寿 冯金宝病愈私仆
”春娘说:“我们小屏儿,寿星长尾巴的,他从小儿跟着画匠住过。”说的屏姐急了,说:“你看他疯了,当着大娘我不好打你。”大家都笑起,来大户娘子道:“既是四娘有这段手艺,我们领教看看。”屏姐说:“画得不好。”春娘说:“四丫头支不过去乖乖的画罢。”屏姐说:“画得不好。”春娘说:“四丫头支不过,去乖乖的画罢。”屏姐说:“果然叫我出丑,此处可画不得,一则有风,二者冻笔。请娘们到藏春坞山洞里笼上火,熏的暖暖的才画得呢!”
大妗子道:“既这样,这里冷,咱们往山洞里画画儿去罢。”月嫂叫碧莲、芙蓉儿先去笼大火盆,预备纸笔墨砚。众亲眷姊妹扶着丫环从盘道转弯抹角、穿松过竹,走的气喘吁吁。你拉着我,我扶着你,香汗津津。乏极了,少歇片时又走。走了半日,七高八低,好容易到了藏春坞。一齐进去坐下,吃了茶。
屏姐说:“画什么?”大户娘子道:“求妹妹把方才亭子上的雪景画出来,我们见见。”屏姐答应,铺下纸,提起画笔,不用打稿,登时画了一张墨雪景。又拿排笔渲染出来。大家一看,果然一轴好画:远山近水,树木楼台,似粉妆玉砌,生动有神。一齐喝采说:“不知四娘有这等手段!”大妗子说:“明日也给我画一张。我送纸来。”屏姐道:“不嫌不好,纸现,成画了送去。”又看了一回,月娘说:“雪也住了,咱们吃饭去罢。”说毕,一齐出了藏春坞,回到卷棚内入席坐下,重斟美酒,复演歌声。唱了几折,摆上饭来,上了割刀热羔。吃了饭,天晚了。前边早散了。众女客告辞,月娘苦留不住。大家散了。众姊妹归房不提。
单说蓝姐带着秋桂回到房中,见官人浑衣而卧睡了许久,叫秋桂:“拿我的斗篷给你爹盖上。”秋桂将用斗篷一盖,官人就醒了。说:“你们这时候才来?众人散了,我乏得了不得,我早睡醒了。你若不困,咱们再吃一杯。”蓝姐说:“爹要喝就喝,索性喝醉了再睡。”于是叫丫环摆酒,把攒盒拿来下酒,不用别的了。蓝姐斟上金华酒,夫妻对饮。西门庆说:“寡酒难当,叫秋桂小肉儿再唱个好的我听。”秋桂答应说:“素唱罢。”官人说:“清唱有什么趣,拿琵琶来。”将琵琶递与蓝姐说:“你弹着叫他唱。”蓝姐说:“我弹的是半瓶醋,怕随不上来。”说着就弹起来,秋桂顿开喉咙,似玉箫一般,唱了一个《红绣鞋》。官人大悦,说:“小肉儿晚唱更好,小嗓子像一支苏笛。你再唱一个。”蓝姐说:“拣熟的唱,生的我随不来。”定了定弦,又弹起来。秋桂又唱了一个《盼五更》,更把官人喜的眉欢眼笑,说:“好一个‘无吃过亏’,谁把你的‘花揉碎’?你过来!”拉着他的手,含了一口酒吐在他嘴里,望蓝姐说:“好油嘴,你把他给了我罢。”蓝姐笑:“道我不好骂你,这些人还不够?见一个不放一个他。还是个处女,你要了他,嗓子就要倒腔,还唱什么!”
官人那里肯依,把秋桂往屋里拉。秋桂急得叫娘。西门庆将他抱入屋中,不容分说,把丫头闹的杀猪一般,官人再三的温存才不言语了。蓝姐亦无法,唾了一口,共入罗帏,上床安寝。
正是:
月老注定婚姻簿,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一来毕竟如何,且看下文便见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