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上南京千金祝寿 冯金宝病愈私仆
虽如此说,心里早有了八九分了。又说:“你白日告诉他,叫他晚晌头关门来,我问他话。”珍珠儿答应,往书房中去了。
少时回说:“他说一准来。”金宝说:“你是我的丫头,凭你这么大,什么不知道?这个也不瞒你,我这病奈不得了。爹如今自从有了那孽根,合蓝家的好的一口气儿,把我抛到九霄云外。若不找个人整治整治就了不得了。吃会子药怎的?这小厮我早就爱他生的粉嘴粉眼,诸事在行,你若与我一心,我就另眼待你。”珍珠儿说:“娘说那里的话。常言道,吃何饭抱何柱。有个奴才不与主子一心的?理应--”金宝:“说既如此,等他来,你把门关上,外面看着人。我与他说话。”
话休饶舌。至晚,果然文珮来了。珍珠儿招手叫他上楼去,小猴子钻入里面,丫头就把门关了,在栏杆边撩望。金宝见来了,大喜说:“囚根子,你坐下。”文珮不敢坐,金宝一手拿着手卷,一手拉着文珮说:“我问你,这是那里来的?”文珮笑说:“是春鸿给我的,我要与爹送去讨赏,不想被娘抢了来了。”金宝说:“你懂得么?”文珮笑说:“怎么不懂得?”于是妇人搂着他的脖子打开手卷说:“这叫什么?”又问:“那叫什么?”文珮一一说了名讲,听的妇人面如火热。意马难拴,把小猴子按倒。二人不分上下,刘阮入天台,滞雨尤云,狂至二更方罢。妇人道:“你也出不去了,就跟我睡罢。”叫进珍珠儿来,递了茶,二人喝了。
金宝说:“你不饿么?有我吃的细馍馍吃几个。”文珮说:“有就吃,难道我还装假么?”妇人瞅了他一眼,拿了两包点心,一包递与文珮,一包递与珍珠儿说:“你吃了就睡罢。”于是主仆同吃了点心,复又上牙床。重整旗枪,一场大战,把文珮闹的告了饶,才云收雨散。两意相投,紧抱而睡。
次日天未明,二人早起穿好衣服。正在难舍难割,听的开了门,急忙撒了手,文珮就溜之乎也。
正是:
色胆大如天,无缝也难钻。
牝狗不吊尾,公狗怎上前。
且说十一月十五日是葛翠屏的生日。西门庆在翡翠轩摆酒。乔大户等娘家送了一口猪、两坛酒,还有寿桃、寿面,吴二舅送的八仙寿图,烧猪,烧鹅,大桃,玉面,谢希大、常时节、大户娘子、应二娘子、大妗子、二妗子带着郑三姐、段大姐都来祝寿。
少时,众客到齐。前后摆列南北筵席,小吃点心俱全,把酒来斟。叫了一档南十番,奏起音乐,开怀畅饮。卷棚内,女客入了座,屏姐斟了盅。月娘、春娘陪着亲眷,蓝姐。黄姐、金姐当支客。下面四个家乐,琵琶三弦,弹唱歌舞。仆妇奶子,大小丫环都来叩寿。这里猜拳行令。
正饮中间,忽然一阵风飘下一天大雪。众人道:“好有趣。”西门庆安了席,过后边来照应,说:“这样雪景,你们何不到卧云亭上走走?”众姊妹连声答应说:“好极了!”官人叫进福、进禄前行扫雪,众姊妹同亲眷也有打伞的,也有披着斗篷戴毡笠的,独春娘、蓝姐是大红洋毡皮斗篷、大红猩猩毡镶片金毡笠,扶着丫环踏着那乱琼碎玉,衬着月貌花容,恰似一群广寒仙子,不亚那河洛神妃。转弯抹角步上山来,行至半山,都走不动了。找了一片松丛,都坐在点缀石上歇了片时,复上盘道,才到了卧云亭上。四望遥观,见松竹带雪,好一片雪景。
进了亭子,四面都是栏杆凳。月娘子与大户娘子上座,应二娘子与大妗子、二妗子、郑三姐、段大姐、春娘对座,蓝姐、屏姐、黄姐、金姐按次坐了。丫环上了茶,月娘道:“今日倒有趣。”大户娘子说:“观此景竟像一轴画儿,若有人画了才不枉白来呢!”春娘说:“要画,立时就有。”大户娘子道:“二娘会画么?”春娘道:“我不会画,会吃还会睡。”说的大家都笑了。大户娘子又问:“说到底,谁会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