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面嘟哝着:‘我的小宝贝,亲爱的马克西姆卡!古时候,人们可不是这样过日子——他们过得很富裕,有条理,没灾没难的。可是你,我的小宝贝,会活到这样的年头:大地全都捆上了铁丝,生着铁鼻子的鸟在蓝天上飞,它们会象老鸹啄西瓜似地来啄人……鼠疫横行,到处闹饥荒,弟兄相争,儿子造老子的反……老百姓会象烧过的野草一样,全都化为乌有。’你们看,”马克西姆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这些话真的全都应验了;发明了电报,——你看,这不是到处都捆上了铁丝啊!至于铁鸟——不就是飞机嘛。它们把咱们哥儿们啄死的还少吗?饥荒也会来的。我家里这些年只有一半的地种上庄稼,而且家家都是这样。各村各镇只剩下些老头子和小孩子,来一个荒年——就会‘遍地饥荒’”。
“不过弟兄相争——好象是胡说?”彼得罗·麦列霍夫添着火,问道。“等着吧,人们会闹到这步天地的!”
“政权建立不起来,就要内讧,”费多特·博多夫斯科夫插嘴说。
“可能他妈的还要去镇压暴动哩。”
“你还是先把德国人收拾了再说吧,”科舍沃伊笑着说。“好吧,咱们继续打吧……”
阿尼库什卡故作惊骇的样子,皱起女人似的,没有胡子的光脸,喊道:
“我们的长毛腿的皇上娘娘呀,我们还要‘继续打’到什么时候呀?”
“一直打到你这个老公嘴巴上长出毛来为止,”科舍沃伊逗他说。
坐在火旁边的人都好心地笑起来。彼得罗被烟呛了一下子,咳嗽着,眼泪汪汪地看着阿尼库什卡,手指头不停地朝他那边直戳。
“毛发这玩意儿——真是混蛋透啦……”阿尼库什卡不好意思地嘟哝说,“该长地方,它不长,不该长的地方它却偏要长……科舍沃伊,你何苦还要挖苦我……”
“不,够啦!咱们吃的苦头够多啦!”格里亚兹诺夫突然发起火来。“咱们在这儿受尽折磨,被虱子咬死,而我们的家人同样在那里挨饿,而且饿成什么样啦,啊?……拿刀子割——都割不出血来。”
“你干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呀?”彼得罗咬着麦黄色的胡子嘲笑地问。
“谁都明白为什么……”梅尔库洛夫收起笑容,牢牢藏在鬈毛的、茨冈式的长胡子里,替格里亚兹诺夫回答说,“谁都知道,哥萨克闲得难受……思念家乡……有时候牛倌把牛群赶到草地上,当太阳还在吸吮露水的时候,牲口都很安静,它们在忙着吃草,等到太阳升到橡树那么高,牛虻开始嗡嗡叫着咬起牲口来,——好,这时候……”梅尔库洛夫狡猾地看了看哥萨克们,然后转身朝着彼得罗,继续说道:“我的司务长先生,这时候牲口就要发脾气啦。好,这个你是明白的!你又不是知识分子出身!自己就拽过牛尾巴……通常是有一只小母牛先把尾巴翘到脊背上去,哞哞一叫——撒腿就跑!于是整个牛群就跟在它后头狂奔起来。牛倌拚命跑啊,喊啊:‘啊呀——呀噫!……啊呀——啊呀!……’不过这时候喊叫顶什么用呢?!牛群象波涛一样,汹涌奔腾,比咱们在涅兹维斯卡城下向德国人进行的波浪式冲锋还要凶猛。这难道能挡得住吗?”
“你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究竟想说什么呀?”
梅尔库洛夫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把一缕树脂色的长胡子卷到手指头上,狠狠地拽了一下,然后收敛笑容,严肃地说:
“咱们已经打了快三年啦……是吧?把咱们赶到战壕里也已经快三年啦。为什么要打仗?——谁也不明白……我是想说,很快就会有这么一个格里亚兹诺夫或者麦列霍夫从前线狂奔而去,那么就会有一个团跟在他后面跑,接着就会有一个军……这就够啦!”
“看你说到哪儿去啦……”
“正说在点子上!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