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家里 故事
了,或者在打盹儿。这时候,人也罢,钱也罢,都不在他的心上,他的心绪渐渐平静、安宁了。他觉得他在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夜晚的沉寂中,他感到自己的脚步声显得那么凄凉。
花园四周是白色的石墙。在朝着田野的那堵墙的右角上有一个塔楼,那是很久以前,远在农奴制时代建成的。塔楼下部是石砌的,上部用木头搭成,有一个小平台、一个圆锥形的房顶、一个很长的塔尖,塔尖上安着一个黑色的风向标。下面有两道门,从花园里穿过这两道门就可以走到田野上去。从下面到上面的小平台有一道楼梯相通,人走在那道楼梯上,它就会嘎吱嘎吱地响。楼梯下边堆着几把旧的破圈椅,这时候月光射进门来,照亮那些圈椅,它们翘起弯曲的椅腿,仿佛到了夜间就活过来,在寂静中埋伏着,等待什么人似的。
波德果陵顺着楼梯走到小平台上,坐下来。围墙外面就是一道标明地界的沟和土堤,再过去就是辽阔的田野,浸沉在月光里。波德果陵知道从这儿一直往前走,离庄园三俄里的地方有树林,现在他仿佛看见远处有一道乌黑的林带。鹌鹑和长脚秧鸡在叫,有的时候从树林那边传来一只杜鹃的叫声,它也没有睡觉。
脚步声响起来。有一个人在花园里走动,靠近这个塔楼。
一条狗吠起来。
“茹克!”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声招呼道。“茹克,回来!”
可以听见下面他们走进塔楼的声音;过一忽儿土堤上就出现波德果陵熟识的一条黑毛老狗。它站住,往上看,瞧着波德果陵坐着的那一边,好意地摇尾巴。随后,过了一忽儿,从那道黑沟里,象幽灵似的升起一个白色的人影,也在土坡上站住。这人是娜杰日达。
“你在那儿看什么?”她问那条狗,她也开始往上看。
她没有看见波德果陵,可是大概感到他就在附近,因为她微微笑着,她那被月光照亮的白脸显得很幸福。塔楼的黑影顺着地面伸展到远处的田野里,这个不动的白色人影以及她那张苍白的脸上的幸福笑容、那条黑狗、他们的阴影,所有这些合在一起好象梦境似的。……“那儿有人吧,……”娜杰日达轻声说。
她站在那儿等着他走下楼来或者招呼她上去,终于吐露他的爱情,于是他们在这安静美丽的夜晚就双双幸福了。她穿着白色的衣服,肤色也白,身材消瘦,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美丽,正在等着爱抚;她那种对幸福和爱情的执著追求已经使得她心力交瘁,她再也没有力量掩盖她的感情了。她的整个身形、她眼睛的亮光、她常挂在脸上的幸福笑容,都泄露了她那些秘藏在心底的思想。他觉得很不自在,缩起身子,不出声音,不知道该开口说话,照往常那样开个玩笑把这种事敷衍过去呢,还是该沉默;他感到烦恼,心里暗想:在这儿,在这个庄园里,在这个月夜,在这个美丽的、钟情的、好幻想的姑娘身旁,他竟象在小勃朗纳亚那样冷淡;因为对他来说,这种诗如同那种粗俗的散文一样,显然已经过时了。而且,月夜的幽会也好,腰身很细的白色身形也好,神秘的阴影也好,塔楼也好,庄园也好,象谢尔盖·谢尔盖伊奇那样的“人物”也好,也都过时了。就连他波德果陵自己这样的人,这种老是感到冷冷的沉闷,经常气恼,不善于适应现实生活,不善于从现实生活中取得它所能给与的东西,却难忍难熬地苦苦渴求着世界上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东西的人,也过时了。如今,他坐在这儿,坐在这个塔楼上,只希望看一场好烟火或者月光下的一个什么行列,要不然就听瓦丽雅再一次朗诵《铁路》,或者看另一个女人站在土堤上,站在眼前娜杰日达站着的地方,听她讲一些有趣而新鲜的话,跟爱情和幸福都没有关系的话。即使她讲到爱情,那也该是号召人们去过一种高尚而合理的新型的生活,说不定我们已经生活在它的前夜,这是有的时候可以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