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家里 故事
他还讲了些别的,然而完全不是他要讲的话。他紧紧地盯住波德果陵,好象在等一个适当的机会。忽然,波德果陵看见他的眼睛凑过来,脸上感觉到他的呼吸了。……“我亲爱的,救救我吧!”谢尔盖·谢尔盖伊奇说,呼呼地喘气。“给我两百卢布吧!我求求您!”
波德果陵想说他自己手头也很紧,他心想这两百卢布还不如送给一个穷人,或者索性打牌输掉的好,然而他十分窘,觉得自己待在这个只有一支蜡烛的小房间里象是掉进一个陷阱里了。他想快点躲开他的呼吸,摆脱他那两只搂住他腰的、柔软的手,觉得那两只手仿佛已经粘在他身上似的。他就赶快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他那放钱的皮夹。
“喏,……”他拿出一百卢布,喃喃地说。“另外的一百以后再说吧。我身边没有多的了。您明白,我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他带着愤激的声调接着说,开始生气了。“我有一种讨厌的婆婆妈妈脾气。不过,这笔钱请您以后务必还给我。我自己也缺钱。”
“谢谢您。谢谢,好朋友!”
“看在上帝份上,您不要以为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您绝不是理想主义者,就跟我也绝不是火鸡一样。您只不过是个轻浮懒散的人罢了。”
谢尔盖·谢尔盖伊奇深深地叹一口气,在长沙发上坐下来。
“您,我亲爱的,生气了,”他说,“不过,要是您知道我多么痛苦就好了!现在我就在经历一段可怕的时间。我亲爱的,我起誓,我不是怜惜自己,不是!我是怜惜我的妻子和儿女。要不是因为有妻子和儿女,我早就了结我的残生了。”
忽然他的肩膀和脑袋开始颤动,他哭起来了“莫名其妙,”波德果陵说,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十分气恼。“是啊,请问,一个人做了一大堆坏事,后来哭了,你拿他怎么办呢?您的眼泪解除人的武装,我什么话也没法跟您说了。您哭,可见您认为自己是对的。”
“我做了一大堆坏事?”谢尔盖·谢尔盖伊奇问,站起身来,惊讶地瞧着波德果陵。“我亲爱的,这话是您说的吗?我做了一大堆坏事?!啊,您多么不明白我!您多么不了解我呀!”
“好,就算我不了解您吧,不过,请您别再哭了。这叫人讨厌。”
“啊,您多么不明白我啊!”洛塞夫十分诚恳地又说一遍。
“您多么不明白我啊!”
“请您照一照镜子吧,”波德果陵接着说,“您已经不是个年轻人,很快就要老了,现在总该好好想一想,认识清楚您究竟是个什么人了。您一辈子什么事也不做,一辈子这样无聊而幼稚地胡说八道,装腔作势,扭扭捏捏,莫非您的脑袋还没有发晕,您还不厌恶这样的生活?跟您在一起沉闷得很!跟您在一起乏味得要命!”
说完这话,波德果陵就走出厢房,砰的一声把门带上。这恐怕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真心诚意,说出了他所要说的话。
过了一忽儿,他已经后悔不该这样严厉了。既然一个人经常作假,吃得很多,喝得不少,花掉许多别人的钱,同时又深信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和受难者,那么跟这种人认真谈话或者发生争论有什么益处呢?这儿的问题在于愚蠢,或者是多年的坏习气,而这种习气就象疾病似的深深地侵蚀人的机体,已经不可救药了。不管怎样,愤慨和严厉的责备在这儿是没有益处的,所需要的毋宁是嘲笑。只要来一次厉害的嘲笑就比讲十次大道理有用得多!
“不过,再简单一点,索性不理他算了,”波德果陵想,“主要的是不该给他钱。”
又过了一忽儿,他就不再想谢尔盖·谢尔盖伊奇,也不再想他那一百个卢布。这是一个安静的、似乎在沉思的夜晚,十 分明亮。每逢月夜,波德果陵瞧着天空,总觉得只有他和月亮没有睡觉,其他的一切都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