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
次。二十次哟!响声就像有人在长走廊里慢慢走动,从某个角落出现,又消失在另一角落似的。”
沉默。
“打开箱盖,看见了狗的脸,不能不看。埋时包狗的毛衣掀起来了,前肢和头露了出来。因为横躺着,鼻子牙齿耳朵都看见了。还有照片、网球、头发……等等。”
沉默。
“当时最让我意外的,是自己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不知道,反正一点都不怕。要是那时多少害怕一点,说不定更好受些,我觉得。也不是说必须害怕,但至少感到难过或伤心什么的也好。但是……什么也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简直就像去信箱取回报纸,感觉上。就连是不是真的、真真正正做了那件事都说不确切。肯定是因为很多很多事都记得太清楚了,肯定。单单只有气味永远剩了下来。”
“气味?”
“存折沁入了气味。不知该怎么说好,反正……一股味儿、气味。拿在手上,手也有气味,怎么洗也洗不掉,怎么洗都没用。沁到骨头里去了。至今……是啊……是这么回事。”
她把右手举到眼睛那儿,对着月光。
“归根结蒂,”她说,“一切都白费劲了,什么用也没有。沁入存折的味儿太厉害了,也没拿去银行,烧掉了。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我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谈感想。我们默然无语,各自看不同的方向。
“那么,”我说,“朋友怎么样了?”
“最终没有退学,实际上也没缺钱缺到那个地步。女孩子的话都是那样,习惯于把自己的处境想得格外凄惨。傻气透顶!”她又点上一支烟,看着我,“不过别再说这个了。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事的,往后我想不会再说了,毕竟不是对谁都能说的事。”
“说完多少轻松些了?”
“是啊,”她微微一笑,“觉得好受多了。”
我踌躇了很长时间,几次想把那个说出口,都转念作罢。又是一阵踌躇。已很久没这么踌躇过了。我用手指肚久久地敲着帆布折椅的扶手。想吸烟,烟盒已经空了。她臂肘拄着扶手,一直望着远处。
“有一个请求。”我一咬牙开口道,“如果惹你不高兴,我表示歉意,就请忘掉好了。但我总觉得……恐怕还是那样做好些。一时表达不好。”
她依旧手托下巴,看着我说:“没关系,说说看。如果我不中意马上忘掉就是,你也马上忘掉——这样可以吧?”
我点点头:“能让我闻闻你手上的气味么?”
她以恍惚的眼神看我,手仍然托着下巴,随后合目几秒钟,用手指揉了一下眼皮。
“可以的,”她说,“请!”她把托下巴的手拿开,伸到我面前。
我拿起她的手,像看手相那样把手心对着自己。气力完全从她手上退去,纤长的手指极为自然地稍稍朝内侧蜷起。我把手合在她手上,不由想起自己十六七岁时的事。接着我弯下腰,把鼻尖轻轻碰在她手心上。一股宾馆里的香皂味儿。我掂量了一会她手的重量,之后悄悄放回连衣裙膝头。
“怎么样?”她问。
“只有香皂味儿。”我说。
和她道别后,我返回房间,又给女友打了次电话。她没接,唯独信号音在我手中一遍又一遍响个不停。一如上次,但这也无妨。我让几百公里外的电话铃反反复复发出响声。现在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在电话机前。她确实在那里。
我让铃响了二十五遍,然后放回听筒。夜风摇曳着窗边薄薄的纱帘,涛声也传来了。我再次拿起听筒,重新拨动号码盘,慢慢地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