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步,伴着嘲讽,伴着讥笑,伴着尖叫,——我走在灰蒙蒙的战场上。
我又回到了篝火旁,背着两手,我又回到两个朋友的身边,他们坐在那里,脸色已经不再铁青了,他俩的脸有些红,甚至面带笑容,他们斟满了葡萄酒,火焰也欢快地旺了起来。这欢乐情绪是哪儿来的呢?我说道:唉,我太累了!——那就坐下来,歇一歇吧……——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你指的是什么?——你们听到那些悲伤声音的合唱了吗?——合唱?什么合唱?——那边有过合唱……——他们说道:合唱就合唱呗。——而我说道:你们这是怎么啦,醉了不成?我,我疲惫地说,在这里冒险,可你们却在干架?——不,——尤罗奇卡回答。——我们没有干架,我在开车的时候不喝酒,那酒他是给他自己斟的。——叶戈尔却说道:说到我,我确实喝了一点,因为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你说什么?什么事情?——什么什么事情?——他说道。——你活着回来了,没受到伤害,全身上下都那样美丽,就像一束鲜花,瞧,这不,我就和我的战友在这里喝了一点。快坐到我们这里来吧。——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们还听到了什么?——我们又能听到什么呢,这里一片寂静。我们老远就看见了你。你跑着,就像一面旗帜……转过身去,我说道。而尤罗奇卡却说:谢天谢地,事情没弄得太糟,要知道,事情也不可能比这更好了,因此我们才坐在这里,像蟑螂一样,靠得紧紧的,担心会出现糟糕的时刻。叶戈尔,你到车上去,给我们再拿一瓶伏特加来,喂,我们来喝两杯吧!而叶戈尔却两手叉着腰,很威严地答道:我不到车上去拿伏特加,我想让伊拉像对待兄弟那样先吻我一下。他坐到了我那些衣服上。我说道:你先把屁股从我的衣服上挪开,然后再来称兄道弟……他俩对视了一下,就像两个有知识的土匪那样,他俩没有回答我的话。而你,他们说,别急着穿衣服,我们都是自己人,我们什么都明白。——你们明白什么?——他俩沉默不语,互相眨着眼睛,在抽着烟。于是,我小心地走到叶戈尔的身边,并没有掩饰我的裸体:把腮帮子伸过来让我亲亲。——他就把腮帮子伸了过来。我竭尽我最后的力量,一巴掌打了过去!他仰面倒了下去。哼,你们这些臭大粪!——我说道。他抬起身子,护着他那张满是胡须的脸,我感到很可笑,尽管这令人讨厌。我在一片寂静中穿上衣服,而尤罗奇卡忍了很长时间,等我穿好衣服,坐到篝火边烤着双手,他才叽叽咕咕地抱怨起来:瞧,你也别把自己弄得太沉重了,你也已经让我看见了,我会把你说成一位圣女贞德!……——我对他说道:你还记得克休莎吗?你还记得你是怎样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怎样嘲笑她的吗?你把她弄到手了,让她跟你睡了觉,但她是满怀仇恨、满怀厌恶跟你睡的……——你的脸也想挨揍吗?——尤罗奇卡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而我累了,我经历得太多了,我甚至懒得与他纠缠,我说道:嘿,你打吧!打吧,你这个胆小鬼!打吧,你这个人民的解放者!打吧,你这个卑鄙的畜生!而我自己却对着他的脸打了一巴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我知道,他不是叶戈尔,他有尊严和傲气,他是个疯子,于是,我赶紧跳起身来,从他们身边跑开了,哼,我在想,让他们见鬼去吧!我希望从他们这里得到的,可不是这样的东西……我跑进了黑暗,这一次已不是跑向战场,而是在跑向大路,我躲进了黑暗。我坐了下来。我在思考。现在该怎么办呢?到哪里去呢?那些活生生的人都住在哪里呢?
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我听见叶戈尔在喊:伊拉!伊拉—拉—拉—拉—拉!!!你—你—你在哪里—里—里—里—里?我沉默着,没有答话,让他们喊去。然后我又听见,他俩爬进了汽车,按起喇叭来,他们拼命地按响喇叭,还打开了车灯。按去吧,按去吧,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