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样一个欢聚时刻,皮西奥塔的唇角仍挂着一丝讥笑。吉里亚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很清楚他日后会说什么:你只要傻乎乎地挨上警察一枪,再把警察打死,成为一名罪犯,然后那些爱你的人就会倾注他们的感情,把你当作来自天堂的圣人一般。尽管如此,吉里亚诺觉得皮西奥塔还是唯一一个与他没有心灵隔阂的人。
还有那个女人拉·维尼拉,他母亲为什么会邀请她来,她来这儿干什么?他见她脸上风韵犹存,眉毛描得粗重、乌黑,暗红色的双后在烟雾缭绕的光线下几呈紫色。她身着西西里寡妇穿的那种直统统的黑色长衫,因而无法看出她的体态如何。
吉里亚诺不得不把怎样射杀警察的事从头至尾给大家讲了一遍。父亲已经有点醉了,图里讲到把警察打死时,他大声嚷着表示赞许。母亲却默不作声。父亲又讲了那位农民曾来找过他的驴子,他对农民是这样说的:“满足吧,你只不过丢了一头驴子,我可是失去了一个儿子。”
阿斯帕纽说:“驴子找驴子。”
大家都笑了。吉里亚诺的父亲接着说:“那农民听说打死了一名警察时,吓得不敢吱声,害怕自己也要挨鞭打。”
图里说:“我会偿还他的。”
最后,赫克托·阿道尼斯简要地讲了讲他救图里的计划。他说要给死者家属一笔赔偿金。为了筹钱,吉里亚诺的父母只得把他们的小块土地抵押出去。他自己也要拿出一笔钱来。但这事只有等到死者家属怒气平息之后才能办。要借助于伟大的唐·克罗斯对政府和死者家属施加影响,无论怎么说,这次多少是个意外事故,双方均无恶意。只要死者家属和政府相关官员接受这一说法,这出戏就可以演下去。只是要将遗留在杀人现场的那张身份证取回来。而有一年的时间,唐·克罗斯能使它从起诉者的卷宗里消失。最重要的是,图里·吉里亚诺这一年里不能惹是生非,必须隐身于深山老林之中。
图里·吉里亚诺不厌其烦地聆听着,不时地点头微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们还把他当作两个多月前节日时的吉里亚诺了。他已脱了羊皮上衣,身上的武器也拿下来了,枪就放在桌子下面他的脚旁边。可是,无论是武器,还是那丑陋的大伤疤,都没有令他们触目惊心。他们无法想象,由于肉体上遭受的巨大打击,他的思想已彻底改变,他已不再是他们所了解的那个小伙子了。
在这座房子里面,此刻他是安全的。值得信任的人在街上放哨,监视武装警察的营房,一有攻击迹象,马上来给他通风报信。这是座石砌房子,是好几百年前建的,窗子足有1英尺厚,沉重的木质护窗板紧紧关闭着。木门也很结实,还加了铁栏杆。屋子里透不出一丝光线,要想突然袭击,迅速地强行入室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图里·吉里亚诺仍觉得危机四伏。这些他所爱戴的人会诱骗他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上去,劝他做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让他放下武器,不再与他的同胞作对,使他听任法律的约束。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他不得不对他所最爱的人狠狠心了。这小伙子以前一直梦寐以求的是得到爱戴,而不是权力。然而现在全变了,他现在清楚地看到,权力是第一位的。
他温和地对赫克托·阿道尼斯,同时也是对大家说:“亲爱的教父,我知道你这样说完全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和关心。可我不能让父母为解脱我的困境而失去那一点点土地。你们在座的大家也不必过于为我担心,我已长大成人,该为自己的鲁莽负责了。而且我不要任何人为我打死警察而付赔偿金。别忘了,仅仅因为我偷运一点奶酪他就要枪杀我。要不是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想找个垫背的,我是绝不会开枪的,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下次我不会这么轻易开枪的。”
皮西奥塔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呆在山里更带劲儿。”
吉里亚诺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