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了举行聚会,赫尔曼·泰皮斯在帆船俱乐部包下了拉古纳屋。但那根本就不是一间屋。拉古纳屋是个露天场所,漆成与全帆船俱乐部一致的柠檬黄色。它和露天咖啡馆一样,有一汪形状不规则的水池,蜿蜒在桌子间,环绕舞厅一角,终止于酒吧后面。当成串彩灯亮起时,满池的水便会映耀得恍若番茄花色肉冻、酸橙果冻、白花花的清炖肉汤和夜半色泽深黑的墨水。水池中有个长不过二十英尺的小岛,上面搭了个音乐台,乐队便在那儿演奏舞曲。这就避免了酗酒者的捣乱。否则,他们很可能借醉逞能,也来击鼓弄笛,吹打一番。
由于晚会是赫尔曼·泰皮斯出面举办的,帆船俱乐部的经营者添加了设施,以刻意营造传统的氛围。一盏巨大的探照灯将光柱高高射上夜空,探照灯的角度安置得恰到好处,不致刺灼宾客们的眼睛。一组组聚光灯和泛光灯经过精心布置,使晚会看起来就像是在电影拍摄现场举行。甚至,还不惜工本架设了木制的升降机支臂,上面安装了一只巨大的制型纸板做成的摄影机,由一位身着无声电影摄像师服装的青年侍者操纵。这位年轻人将帽子推到了后脑勺,一条灯笼裤的裤管也卷到了膝盖之上。整个晚上这架摄影机一直在升降机支臂上东旋西转,有时下降到几乎贴着水面,有时又高高升起,在色彩斑斓的拉古纳屋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我在入场时遇到了麻烦。晚上早些时候,艾特尔出去接埃琳娜,到十一点钟仍不见回来。于是我决定独自前去。我穿上了饰有勋带的空军制服。在拉古纳屋的入口处,临时设了关卡,站着一位事务长打扮的男人,在检查核对来宾。但在宾客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我说:“也许把我的名字写成了约翰·亚德。”
事务长的名单上也没有约翰·亚德。
“查利·艾特尔有没有?”我问。
“艾特尔先生列入了名单,可你得与他一块儿入场。”
但最终还是事务长发现了我的名字。在最后添加的名字中,泰皮斯把我写成了“沙姆斯某某”,于是,我就顶着“沙姆斯某某”之名,出席了泰皮斯的聚会。
在事务长身旁,有两张相对摆放的长沙发,里面坐了六个女人。她们的穿着十分奢华,而她们的精心化妆则弥补了诸如薄嘴唇小眼睛、鼠灰色头发等种种缺陷,从而使她们嘴唇丰满,面容俏丽,发式新奇且呈金黄或棕栗之色。她们三个对三个,仿佛躲在彩色盾牌后的武士,直挺挺地正襟危坐,表情漠然,面对面聊着天。我朝她们点点头,不知道该做自我介绍还是走过去,这时,其中一个女人抬起头来,以粗哑的嗓音发问:“你是与马格纳姆公司签过约的吗?”
“不是。”我说。
“哦,我把你当作另一位了。”她说完便移开了目光。
她们在谈论各自的孩子。我估计,后来得到艾特尔的证实,她们便是那些大人物或一心想成为大人物者的夫人们,她们的丈夫自顾去拉古纳屋里攀附结交,将她们撇在脑后了。
“你的意思是,加利福尼亚没有什么好?”其中一位大声嚷嚷,“对孩子来说那地方可是太棒了。”
每当有男人走过,她们便尽量不加理睬。我意识到因为自己走过时笑得不得体,显出不知是否应与她们攀谈的样子,结果反衬出她们的尴尬处境,从而极不讨好地帮了倒忙。有几个男子跟在我后面进来,他们或不朝她们看而径直走过,或稍稍驻足简短然而热情地献一番殷勤。这番殷勤表现往往是这样的:
“卡罗琳!”那男子会叫起来,仿佛他不相信竟会在这儿遇上她,因而激动万分。
“米基!”其中一个女人也叫道。
“你是我最爱慕的人。”男子会握着她的手说。
“你是我认识的唯一的男子汉。”被丈夫撇在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