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从山那边来
才能到家。他在电话簿里的地址会让她大概知道他住在哪里。她会计算路上要多久,然后加上买晚餐所需食物的时间(料想一个独居男人会每天买菜)。接着还有准备听电话录音的时间。随着沉默的持续,她会想到其他的事情,回家前他必须要做的一些杂事。或许他会在外面吃饭,参加聚会,这就意味着吃饭时间他根本不会在家。
她会睡得很晚,清洗厨房的橱柜,看电视,和自己争论是否还有机会。
他是多么自负啊。不管怎么说,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会按时上床,想着他可能并不是个像样的舞伴。太僵硬,太学究气。
他靠近电话坐着,浏览杂志,但是它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没有拿起听筒。
“格兰特,我是玛丽安。我去地下室把洗好的衣服烘干,听到了电话响,等我上来的时候,已经挂了。所以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在。如果是你,如果你也在家。因为我没有留言机,你不能留言。所以我想我还是打给你,让你知道。”
“再见。”
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分。
再见。
他会说他刚到家。没有必要让她知道他就坐在这里,权衡着利弊。
帷幕。她就是那样叫那种蓝色窗帘的——帷幕。为什么不呢?他想起完美的圆形姜饼,她说是自己做的,还有陶瓷树上的陶瓷杯。一个塑料滑轨,他确定是用来保护大厅地毯的。特别平滑和实用,是他母亲一直羡慕却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感到一阵因奇怪而不可靠的爱意而产生的刺痛吗?还是因为他喝了一杯后又添了两杯?
她脸上和脖子上核桃般的棕褐色——他现在相信是晒的——很可能会延伸到她的乳沟,深深的乳沟,绉绸一样的皮肤,洋溢着香味和热度。他那样想着,拨下了已经记下的号码。他想着这些,还有她猫一般性感的嗓音。她绿松石样的眼睛。
菲奥娜在自己的房间,但不在床上。她坐在敞开的窗子前,穿着符合季节的裙子,但是奇怪地又短又鲜艳。从窗外涌进一股温暖的气息,是令人陶醉的盛开的丁香和田野里弥漫的春天肥料的气味。
她膝盖上摊开着一本书。
她说:“看我找到的这本漂亮的书,是关于冰岛的。你想不到他们会把这么有价值的书到处乱放。待在这里的人并不都是那么本分的。我想她们把衣服弄混了。我从来不穿黄色的衣服。”
“菲奥娜……”他叫了她一声。
“你走了好久呀。我们现在都要搬出去了吗?”
“菲奥娜,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你记得奥布里吗?”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一阵阵风吹着她的脸。吹进她的脸,吹进她的脑海,把一切都撕成了碎片。
“我记不清名字。”她的声音很刺耳。
然后她费力地恢复了某种带有嘲弄的优雅,那种表情也随之消失了。她小心地放下书,站起来,抬起胳膊搂住他。她的皮肤或呼吸发出淡淡的新鲜气味,他感觉就像剪下来的花茎在水里泡得太久以后的气味。
“很高兴见到你。”她说,拉着他的耳垂。
“你不能就这么走掉,”她说,“仿佛你在世上已经无牵无挂一样抛弃了我。抛弃了我,抛弃了。”
他把脸贴在她的白发、粉红的头皮和她那形状可爱的脑袋上。他说,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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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