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盗,都是老朽一人之责,与他人无由,”林如稷直起身子继续道,“但老朽未曾严刑逼供,诬陷栽赃,此心天地可鉴,陛下若不信,便拿了老朽下狱,也绝无更改。”
“陛下!中丞向来忠直,怎么会做此奸佞之为!求陛下明鉴啊!”
终于有言官按捺不住,红着眼眶跪在林如稷身侧。
他起了头,一时其他言官也纷纷跪下,朝堂上求告之声不绝于耳。
御座上的天子神色动容,他几乎要离开座位去扶林如稷,“老中丞快起来,你要什么,朕答允就是——纵然有错,也不要如此轻贱自己。”
这已是应了他的所求,林如稷叩首:“谢陛下——”
晏钧头也不回。
他执着笏板,稳稳地站在前方,任凭眼前身后这场戏演的逼真感人,言官们头磕得山响,一面感于陛下恩德,一边将恨意目光投在晏钧身上,尖得像要剜掉他的心。
……
林如稷走得很快,或许他素习俭朴,又无子嗣,牛车上箱笼不多,还能给身体不好的妻子腾出一个卧榻的位置,远去肃州路途遥遥,他等不及晚一天,辞别了同僚,就在黄昏上了路。
车夫驾辕,他就坐在一旁整理满怀的柳枝,一支支刚被人从枝头摘下的新枝迎风而摆,暮春已至,它们长得坚韧浓绿,在林如稷的怀里舒展枝叶。
老言官的脸上笑纹隐现,为官三十载,得了这满怀翠绿,他珍罕至极,简直不知怎么爱惜这些宝贝好,正轻轻抚摸着,车子一顿,车夫道,“老爷,快瞧,还有人来送你呢!”
林如稷抬起头。
这间长亭已离城很远,很少有人来此送别,因此亭木破朽,两旁的柳树却不像城门口那些早早就被人折得光秃秃的可怜同伴,长得格外茂盛。
晏钧勒住马,远远就翻身下来,往牛车走来。
“公务迟了,怕赶不及,就在路上折了。”他的鞍旁就别着一支新柳,走到林如稷身前,双手递给他。
林如稷静静地望着那一支,它和他怀里的也没有什么分别,点点金光洒在叶子上,一样的生机勃勃。
“……我原先也有一个儿子。”他忽然开口,没来由地说,“聪明极了,就像你一样。可养到十岁上,有一天突然发热,药石罔效。”
“那时我悔极了,觉得自己不配为人父,”老中丞抱着柳枝,目光投向云蒸霞蔚的天际,
“可我无法怪谁,医官也好,奶母也好,不怪他们……天意这种东西,无形无质,总要借人之手来完成它们的愿景。”
“长策,天意难测,你我都是被摆弄的棋子。”
他转头,柔和地看着车前的年轻人,“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晏钧的手微微抖了起来。柳枝簌簌而动,声响里,老中丞沧桑温热的手掌有力地覆住了他的,接着林如稷走下车,伸臂在道旁的柳树上折下一支浓绿,用它换走了晏钧的柳枝。
“长策,我先抽身享福去了,”他最后这么笑着说,“我这支柳,就提前送你了。”
愿君遄归从君愿,要及此柳未衰时。
牛车慢而稳健,终于伴着夕阳消失不见,余晖中,晏钧的神色也被光影吞没,他沉默地捏紧那支柳,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穿过长亭,将它放进亭后的沟渠中,清澈的渠水汩汩流动,起伏只几息,便裹挟着柳枝消失在视线中。
*
过了六月,天气渐热,上京开始变得比定州还熬人,热气黏糊糊地闷在身上,和蒸笼没什么分别,萧頫从兰台署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出了一身的汗,忍着走到保宁殿,又见书房门口站着崔忠承。
“秘书郎稍候,”大监低声说,“陛下此时不方便……”
萧頫一耳朵就听见里面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