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驱散了晏钧微淡的醉意,他眸色渐冷,拿下萧璟的手。
“陛下,注意分寸。”
萧璟笑容一僵,末了垂下眼,“长策哥哥还在生我的气么?我已将那个乐工处置了,今后也不再犯了。”
那模样可怜至极,可惜晏钧已然是死过一次的人。很多事若是得知了结局再推前因,就会得出迥然不同的结论。
譬如当街押送云川浓,譬如那些奏疏誊本,譬如小皇帝此刻仍避重就轻的回答。
“我并非生陛下的气,”晏钧道,“只是臣身为中书令,自行翻阅奏疏乃是逾矩之举,陛下也大了,自然该亲自批阅,若有不明之处,每日在保宁殿上问臣便是。”
“至于乐工,臣惩处他是因为此人跋扈张扬,陛下若有兴趣,不若寻几个性格稳妥的乐工留在宫中,臣不会多嘴。”
他说到一半,眼见得萧璟的泪已经含在眼眶里,却只作不见,向小皇帝一拱手,“臣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请陛下回宫。”
萧璟向前一步,不管不顾地拽住了晏钧的袖子,继而整个人扑在晏钧身上,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料。
“你就是生气了!”他把脸埋在晏钧身前,片刻抬起脸来,使劲望着晏钧,“你说我哪里不对,我改就是了!”
“陛下只有一件事错了,就是对我恩宠太过。”
晏钧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小皇帝揪着自己耍无赖,语声里带上一丝苦笑,“陛下,若为臣着想,不必如此。”
若……想要臣的命,也不必如此。
你是天下之主,什么东西都只需要勾勾手指,便有人送到你身边,前世,你不是连罪名都懒得罗织吗?如今,你也不必堂而皇之地给我如此多的眷宠,捧杀至此,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曾经他也将这些当做小皇帝的真心,珍而重之地接下,但现在,他只觉得心累,想远远躲开。
这句话他没说,因为小皇帝已经抱着他,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用微肿的手掌抓住晏钧的腕子,又急切地举起来给他看,眼泪一颗颗掉在衣袖上,说出的话却任性到不讲道理,
“中书令,你要责罚,打就是了,你是朕……朕的肱股之臣,不许说这样的气话。”
这话像是一把火,烧的晏钧心头闷痛。
他缓缓抬手,箍住小皇帝的下巴,语气反而温和如春水,一字字地吐出来。
“若臣偏要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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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自晏钧打定主意之后,一连几日,他都没有再与萧璟有什么私下会面的机会,保宁殿去得也少,就是去了,也不过站在廊下将陛下每日的朱批翻看一遍,再将问题誊写了,让大监送进房内。
不过今日,不想见也不行。
南楚惯例,帝王冠礼之前每月逢二就要罢朝开经筵,除了负责讲书的知经筵事,各部官员都需侍班,晏钧等重臣不必侍奉在侧,都在场地东侧的望楼上监礼。
窄小的望楼上顿时显得拥挤,重臣们大多都是老臣,腰腿不行体力不行,站不了多久就找椅子坐下,彼此聊些朝堂闲话。
只有晏钧还站着。下头众目睽睽,总不好望楼上一个人也不露面,也就只有他年轻,经得住长时间站立。
楼下的萧璟也正端坐着听讲,玄色朝服的下摆规规整整一丝不乱。他刚开始行礼时太小,连书案都够不着,现今却已经能够应对自如,不出一丝差错地行完整个典仪。
晏钧恍然想到那晚的夜昙花香。
他明明醒了酒,却又觉得自己有点醉。
或许是心冷至极,一直以来的枷锁稍稍崩开了缝,才会让他对萧璟说出那样放肆跋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