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里,我正在跟那些海员们唱歌,我以为是一次地震,”祖母继续说梦话,“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全都叫喊着逃到外面,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我一想起这些,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我在唱着当时的一支流行歌曲,连院子里的鹦鹉都在唱歌。”说着,她还哼起两句悲伤的歌词:“先生,请还给我过去的天真,为了重新享受你的初恋之情。”乌里塞斯这才注意到祖母在梦呓中对往昔的回忆。
“他也在那儿,”祖母又说起来,“就像瓜塔拉尔到圭亚那时那样,背着一杆专打猛兽的大口径火枪,肩头立着一只金刚鹦鹉,英姿勃勃地站在我的面前,他对我说:我围着世界转了有上千次,到过很多国家,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因此我有权对你说,你是世界上最傲慢,最殷勤,最漂亮的女人。”祖母又躺下去,在枕头上抽泣起来。乌里塞斯与埃伦蒂拉被沉睡中的祖母发出的一声长叹所惊动,沉默了好长一会儿。突然,埃伦蒂拉说:“你有胆量杀死她吗?”乌里塞斯吃了一惊,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就说:“不知道,你有胆量吗?”“我不能,因为她是我的祖母。”乌里塞斯又看了一眼那沉睡着的庞大躯体,好像在测量一下她的生命力似的,最后下定了决心:“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干。”乌里塞斯买了一磅杀鼠药,把它跟奶酪和草莓果酱搅拌在一起,又把一个大蛋糕的馅抠出来,把搀了毒药的奶油果酱馅放了进去,然后在上面放上一大块奶油,用勺子抹得不留一点痕迹,又在上面放了72根玫瑰丝。
祖母坐在椅子上,看见乌里塞斯端着节日蛋糕走进帐篷,欠起身,挥舞着手杖,高声叫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敢登这个门!”乌里塞斯把杀机藏在他那天使般的可爱的笑脸后面:“我今天是来请求您谅解的。今天是您老人家的生日。”祖母被他的谎话解除了戒备,让人布置好桌子,布置得像婚礼时的晚餐一样。她让乌里塞斯坐在自己的右边,埃伦蒂拉在一旁伺候着,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然后把蛋糕切成同样的几份,递给乌里塞斯一份。
“一个人知道能承认错误,求得别人的宽恕,他就有了半个天下。我现在把这第一块给你,这可是幸福的一块。”乌里塞斯说:“我不喜欢吃甜食,您吃吧。”祖母又把另一块蛋糕递给埃伦蒂拉,她把那块蛋糕拿到厨房,扔到垃圾箱里。
祖母自己把剩下的全都吃了。她一块块地塞进嘴里,不嚼就吞下去了,吃得非常高兴。她把自己盘子里的都吃光了,又把乌里塞斯不喜欢吃的那一份也拿过去吃了。她一边嚼着最后一口蛋糕,一边用手指把桌布上的碎屑捏起来放到嘴里。
她吞下去的砒霜足够杀死一窝老鼠,可是她一直到半夜还照常弹琴唱歌,舒舒服服地躺下,睡得很坦然,惟一的新症状是呼吸时有点气闷。
埃伦蒂拉与乌里塞斯在另一张床上观察着她的动静,发现她说梦话时,声音还像往常一样。
“我又疯了!上帝,我又疯了!为了不让他进来,我在卧室的门上插了两道门闩,还把放唱机的桌子顶到门上,桌子上又堆上几把椅子,可他只用一枚戒指轻轻一击,这些壁垒就全垮了,椅子自己从桌子上掉下来,桌子和唱机自己离开了门,两道门闩也都不打自开了。”埃伦蒂拉与乌里塞斯惊奇地望着她,祖母的梦呓越发引人入胜了,声音也更加好听。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吓得我浑身汗淋淋的,在屋子里恳求他;一会求他打开门,一会儿又求他不要开门;求他进来,而又不要他进来;求他永远别走了,但又要他再也别来了;免得杀害他。”她这场戏剧道白式的讲述持续了几个小时,一直讲到他们最后一次同床的细枝末节,仿佛她在梦中又重新体验了一番似的。天快亮时,祖母在床上翻了个身,抽泣声打断了她的讲述。过了一会儿,她又叫着讲起来:“我替他预言将来,他笑了。我又替他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