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埃尔罗伊
闪动着磷光。他——它——的眼睛一闪,杰克发现,有一层乳白色薄膜,迅速眨过眼球。
“你早就该消失。”它发出低沉的警告,朝杰克伸出的手开始扭曲,像是一英寸一英寸地覆上盔甲,变得坚硬。
门被推开,发出砰然巨响,橡树岭男孩乐队的歌声如洪水般倾泄而入。
“杰克,你他妈的再给我浑水摸鱼,待会儿看我怎么修理你。”斯莫基的吼声越过伦道夫·斯科特冲向杰克。伦道夫后退几步,铠甲般坚硬的兽爪消失无形;他的手又是普通人的手了——巨大而强壮,爬满凸起的青筋。他的眼皮不动,眼球上的乳白色薄膜又眨了一下……下一秒,男人的眼睛不再鲜黄,变成普通的蓝灰色。他看了杰克最后一眼,然后走向男厕。
斯莫基冲向杰克,他的纸帽往前歪,黄鼠狼般的尖头偏向一边,咧嘴露出鳄鱼似的牙齿。
“别再让我提醒你该做的事。”斯莫基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千万别当我开玩笑。”
就像面对奥斯蒙,杰克的怨怒顷刻间直冲脑门——这种情绪,是遭遇不公正的对待却无反抗之力的怒火,是个十二岁孩子的心灵所体验过的最强烈的绝望感受——大学生偶尔也会认为自己有这种感受,但那多半是出于知识分子的素养而衍生出的情怀。
今晚它冲破沸点了。
“我又不是你养的狗,不准你这样对我。”
杰克展开反击,用他仍因恐惧而麻木的双腿向斯莫基·厄普代克挺进一步。
斯莫基没料到杰克这突如其来的怒气,错愕地倒退一步。
“杰克,我警告你——”
“不,斯莫基,是我警告你。”杰克听见自己这么说,“我不是洛丽。我可不会乖乖挨揍。如果你敢打我,我一定会打回去,我会报复你。”
斯奠基·厄普代克的惊愕只维持了一瞬间。一个大半辈子都在奥特莱度过的人,实在称不上见过世面,不过斯莫基自认为经过大风大浪——就算只是跟个弱小的敌人对峙。有时候,光是这点自信也就够了。
他出手揪住杰克的领子。
“少在我面前耍花招,杰克。”他把杰克捉得更近,“只要你还待在奥特莱一天,你就是我养的狗。我高兴什么时候揍你就揍你。”
斯莫基揪着领子的手用力一甩,杰克因此咬到舌头,痛得大叫。两团饱含怒火的红晕在斯莫基苍白的脸上扩张,像是涂了廉价腮红。
“现在你可能觉得不服气,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杰克。在奥特莱酒馆,你就是我的狗,而且你哪儿也别想去,除非我不要你了。现在,你最好开始给我搞清楚状况。”
他的拳头向后扬。狭窄的走廊上,三个没有灯罩的六十瓦灯泡,照得他马蹄形尾戒上的碎钻狂乱闪烁。接着拳头往前飞,砸进杰克的侧脸。杰克往后倒,撞上爬满涂鸦的墙壁,半边脸先像被火灼伤,接着失去知觉,嘴里尝到鲜血的腥味。
斯莫基贴近看着他——那审慎思量的凝视就像赌客正在盘算该买数字彩券还是刮刮乐。他肯定没在杰克脸上找到他期望的表情,因为他揪起这个头昏脑胀的男孩,瞄准好打算再赏他另外一拳——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在酒吧里尖叫:“不,葛兰!不要!”一群争执中的男人发出混乱的吵闹声,每个人的嗓门都剑拔弩张。然后是另一个女人的尖叫,叫声高亢刺耳。跟着是枪声。
“操他妈的狗屎!”斯莫基发出怒吼,咬牙切齿地咒骂出每一个字,口齿清楚得如同百老汇舞台上的演员。他将杰克往墙边一甩,回头大声推门走出去。又传来一记枪响,还有痛苦的惨叫。
事到如今,杰克只领悟到一件事——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不是什么今天下班后,也不是什么星期天早上。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