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误蹈陷阱
人。他渴望和她在一起,他痛恨斯皮迪·帕克唆使他踏上这趟可恶的西行旅程。
这一刻,他最后残存的一点自信心也灰飞烟灭,或说荡然无存,永不复生了。理智完全被击溃,取而代之的是婴孩般原始而惨恸的哭号:我想要妈妈求求你上帝我想要我的妈妈——
他撑起虚软的双腿,踉跄着走出厕所,心里想着,好啦够了所有人都闪开操你妈的斯皮迪老子我要回家了。随便你们去说吧。这一刻他甚至不在意母亲是不是快死了。在无以复加的痛苦中,他成为彻底属于自己的杰克,就像遭受掠食者猎捕的小动物——小鹿、兔子、松鼠或花栗鼠,心思只能顾全自己的处境。这一刻只要妈妈能抱着他,亲吻他入睡,唠叨他不许大半夜还在床上玩收音机或盖着棉被拿手电筒看书,就算癌细胞从她的肺蔓延到全身、就要夺走她的性命了,他也觉得无所谓。
他将手撑在墙上,一点一点拾回自己破碎的神智。倒不是出于理性思考,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重整,某种遗传自菲尔·索亚与莉莉·卡瓦诺的特质。他犯了个错,他承认,但他不会就此走上回头路。魔域是真的,当然魔符就有可能是真的。他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懦弱而害死母亲。
杰克从储藏室的水龙头提了桶热水,将厕所打扫干净。
走出厕所时,已经十点半了,酒馆里的客人逐渐散去——奥特莱镇的居民多半是工人,平常要上班的工作日,酒客通常很早就回家了。
洛丽说:“你的脸色自得像张纸一样,杰克,你没事吧?”
“我能喝瓶姜汁汽水吗?”他问。
她拿了一瓶给他。替舞池地板上完蜡后,杰克喝下那瓶汽水。十一点四十五分,斯奠基要杰克再回储藏室“拉一桶啤酒出来”,杰克将桶勉强拖了出去,差点累垮。接近凌晨一点,斯莫基开始大声吆喝,要客人快点解散回家。洛丽拔掉点唱机插头——乡村歌手迪克·柯里斯拉长的尾音戛然而止——几个客人不怎么真心地发出抗议。
格洛丽亚拔掉所有游戏机插头,套上粉红色毛衣(颜色几乎就像斯莫基一天到晚吃的加拿大薄荷糖,或是他的假牙牙龈一样),回家了。斯莫基逐一关掉电灯,把最后四五个客人赶出门外。
“好了,杰克。”客人走光后,斯莫基说,“你干得还不错。虽说还有进步空间,不过今天也才第一天嘛。今晚你就睡储藏室吧。”
杰克没问起薪水的事(反正斯莫基也没提),他疲累地走回储藏室,颠簸的步伐使他看来就像儿童版的夜半醉客。
回到储藏室,他看见洛丽蹲在角落——蹲姿让她的篮球短裤往上缩,短到杰克几乎不敢盯着瞧——后来才愣愣地警觉到,也许洛丽正在偷翻他的背包。接着他看见洛丽已经在地上铺好了几个装苹果的粗麻袋,上面又加了几条毯子。她还放了个脏污的小枕头,枕头上印着“纽约世界博览会”字样。
“替你铺好一个小窝了,小弟弟。”她说。
“谢谢。”他说。这只是个简单的举手之劳,杰克却要拼命压抑才不至于痛哭流涕。他勉强挤出笑容,“我很感激,洛丽。”
“别客气。你不会有事的,杰克。斯莫基不是那么坏的人。等你跟他认识久一点,就知道他只有外表的一半坏。”她的话在下意识中透出一种期待,仿佛说出的是自己的愿望。
“可能吧。”杰克说。接着他冲动地说出口:“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奥特莱并不适合我。”
她说:“杰克,也许你会走……也许你会决定留下来待一阵子。怎么不躺躺我替你铺的床?”这句话隐约有些牵强,似乎隐藏了什么不太自然的东西,和刚才说“替你铺好一个小窝了,小弟弟”时那种真挚开朗完全不同。杰克注意到了,但他实在太累,无力多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