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腰替叶世文整理衣领,语气很急,“我在家里跟你讲的,你都听明白没?”
叶世文不答。
那时他倔似蛮牛,记恨着叶绮媚要他认人做契爷。他只有冯敬棠一个阿爸,为什么无端端要去上契。
契爷契爷,爷字一出,辈分比亲爸还尊贵。
他不懂。
万一他认了契爷,冯敬棠生气便不再来,怎么办?他已经很少来看他们母子了。
“阿文——”叶绮媚抓紧儿子手臂,“我跟你讲话,你要答我。”
“我不想去。”
“不想去都要去。”
叶绮媚拉不动他。
“阿妈,我不想去。”
叶世文还未到变声期,声音脆生,很单薄。
“你听我讲,你乖乖地去,等下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你不是中意狗仔吗,阿妈等下带你去买只狗。”
叶绮媚温声哄儿,眼内却越来越冷。
老天爷只赐倾城容貌,却不留半分耐性在她血液里。
叶世文开始哭了。她这副模样,就像那日忍无可忍,把他捡来的流浪小狗从叁楼窗户扔出去的神情。
“冯世雄养的是马,你养狗?想一世人都做冯家的狗吗?!”
叶世文害怕。
“我不要狗……阿妈,不要,不要买狗……”
“你哭什么?!”
叶绮媚两道细眉拧紧。冯敬棠出尔反尔,当初应下的全不作数,她实在走投无路。一介女流,样靓命苦,唯剩这个儿子。现在才来罢工,万一误了上契时辰,屠振邦肯定会发火。
她得罪不起,又恼恨身边没一个男人待她好——
“你已经到人家门口了,还哭?!你还哭?!你到底是不是男仔,哪有人像你这样的!”
她打了叶世文一个巴掌。
啪地一下,像叶世文声线般脆生,却很沉重。
叶世文不敢哭了。
哭,会招致更可怕的报复。他的母亲会因为他有情绪而报复他,哭得越猛,打得越狠,像仇人一样。
叶绮媚生他时才20岁,或许她也只是个孩子,懂生不懂养。
长大后叶世文偶尔会替叶绮媚的所作所为找些恰当理由。不是为了原谅她,纯粹是想自己好过些。
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爱,也能暖一暖每个节庆里孑然一身的冷清。
叶绮媚见他不哭,自己却哭了。
两道泪痕涌出,似春露打花瓣,姣好的脸愈发楚楚可怜。她惯了凭这副面孔博所有人同情,包括这个绝无仅有的儿子。
“阿文,是不是好痛?阿妈不想打你的,真的不想……但你可不可以听我的话,当我求你……”
“你不去上契,阿妈就要去做鸡了。”
叶世文心里很酸。
因为他听得懂什么叫“做鸡”。
他伸手替叶绮媚拭泪,明明自己脸颊泪痕仍在。
然后。
叶绮媚领着叶世文迈入屠振邦的大门。
这一步,便是一生。
堂前关二爷,神像栩栩如生。美髯长须,衣摆飒飒,脚踩金靴,腰身扎实。冲天的眉,入鬓的眼,红脸一沉,气提丹田,青龙偃月刀砍尽世间宵小之辈。
无人敢在此放肆。
叶世文十分听话。净手,磕头,上香,割指,滴血,烧黄纸。契誓立帖,上书蝇头小楷,“屠振邦”在右,“叶世文”在左,生辰八字,父慈子孝,忠义两全。
屠振邦无妻无子,只有五个女儿,分别由不同的女人为他生下。算命佬不敢妄言,只道屠爷八字制杀过度,又逢比劫当旺,得兄弟易得子嗣难。
过继一个身强稚子,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