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寒纪
才具,培养出一些有骨头、有判断力、有广博知识、同时又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但是,事实上,大学教育在这方面可说是失败的,大学生很少能独立思考、独立判断、特立独行。他们只会抄抄笔记,背背讲义,然后走进教堂或舞会,在教堂里,他们用膝盖;在舞会里,他们用脚跟,他们的神经系统已经下降,他们不会用脑筋!
大体说来,台大文学院四年,虽然不无阅历、不无师承、不无交游,但基本上、内心里,我是孤寂的、自负的。一方面我深感没有可被我取法的quot;大宗师quot;,一方面我又深感没有可与我并驾的quot;振奇人quot;,所以基本上,在心境上,我是一个独行者。虽然如此,我也抱着quot;暂与俗人偕quot;的态度,与人和光同尘,偶有鸿爪可记,也颇发噱:
一、我重考改入台大文学院后,因抽签住校未中,又没钱在外祖房,只好在温州街七十三号台大第一宿舍与陆啸钊同挤一张床,虽然有时斗嘴气得不讲话,但在不讲话中,陆啸钊还是送水果给老朋友吃。陆啸钊与我交情长达四十四年,深知我为人。一九九一年十月二日他对陈良矩说:quot;李敖为人,绝不先向你开枪。但你先向他开枪,他就用机关枪打死你。打死以后,还要补上一阵枪。quot;真知我之言也。
二、后来我分到第七宿舍,与张京育同房。张京育人还可以,但其貌不扬,像个拉三轮车的,并且愈老愈像。四十年后,他和他太太俞雨梯请我和汪荣祖、陆善仪、刘显叔、陈烈在台大校友会馆吃了一顿饭,饭难吃无比,陈烈吃的牛排且未化冰,我们都不能吃完,但他却津津有味,全部吃光,原来他的好胃口也是三轮车夫式的!
三、台大校本部送报生,原由台静农的儿子担任,后来转给庄因,庄因转给我,我转给陈彦增、孙英善,陈彦增、孙英善转给张丕隆他们。有一天我看到报贩子在送报,乃间张丕隆怎么回事?张丕隆说:quot;你们真笨,一个个大清早起自己送报!我们却把权利转包给报贩子了,每月抽头,鬼才自己送报呢!我们不做劳工,做资本家啦!quot;
四、机械系高材生卢保,为人温和、用功而节俭。开学时从南部北上,他母亲给他十个咸蛋,他慢慢吃,吃了一学期,放假回家,还带回去半个。
五、在台大,住第一宿舍第四室最久。同房间先后有翁松燃、陈彦增、庄因、王建人、陈良柒、孙英善、陈鼓应、陈又亮、李耀祖等人。陈又亮年纪最小,慧黠可爱。有一次我跟李耀祖冲突,扭成一团,陈又亮冲过来劝架不成,突然大叫:quot;你们踢到我睾丸了!我疝气病给踢出来了!quot;说着就握着小鸡鬼哭狼号起来,大家一时惊愕,武斗自停。这时陈又亮破涕为笑,原来是假借卵子来退敌的。
六、陈又亮后来在美国得博士、做教授。二十多年后回台湾看我,说:quot;我一看到过去的老情人,就对她们丈夫感谢万分。一一所有老帮子都归他们,所有新技嫩叶都归我,焉能不感谢、焉能不感谢!quot;
七、陈又亮的女朋友,多看来既老且大,像他妈妈。结果满校园是情人,满校园是妈。二十多年后我再见他,旧话重提,我笑他有quot;恋母情结quot;,他说:quot;对,一边叫床,一边叫妈。quot;我哈哈大笑。
八、第四室同房法律系司法组第一届的王建人,此公非常制度化,一切都有板有眼。最有趣的,是他时常自己批自己的quot;公文quot;。在他案头日历上,常常出现这样的自问自答:
quot;某月某日,有某某某讲演。决定:不去。quot;quot;某月某日,有某某社郊游。决定:去。quot;看到他这样自己批自己的quot;公文quot;,我打趣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