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二零一一 黄花岗一百年后
样,你走在国家的前面,你是先知,先知才会寂寞。”
“寂寞的先知绝不是什么高明的先知。其中最早的笨蛋是屈原,跳河而死;最后的笨蛋是殷海光,胃癌而死。”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斯人也,不可有斯疾也。先知怎可以因想不开,而得胃癌死掉?先知得胃癌死掉就像神父得梅毒死掉一样,丢死人了。”
“所以你是快乐的先知。”
“我是。”
“你知道我是什么?”
“不知道。”
“我是快乐的扒住先知的‘活烈士’。我不要死。‘爱其死,有以待也;养其身,有以为也’,我要有所等待、有所作为。”
“做烈士不是作为之一吗?不是选项吗?”
“我嘛,我才不要做什么烈士,更不做‘第七十三烈士’。我是阴错阳差,混到老是跟烈士纠缠水清的泥淖里的小人物。我不能反抗,但我能脱身;我不能报复,但我能欣赏、欣赏别人的报复,我欣赏李师科,他真是了不起的中国农民,他没受过教育,没有流行的水平可言,但他有着、蕴藏着最基本的人情与情义,和那股剽悍的造反性格、抗暴性格。他没有亲人、没行同志、没有一个家、也没有一把枪,有的只是自己老去后对房东小女儿的一段情义、和对所谓‘中华民国’、所谓国家的唾弃。但是,欣赏归欣赏,手法是因人而异的,我的手法很干脆,碰到我能扒的,就露屁股;碰不到,就老死他乡,如此而已。但是不管怎样闪躲、怎样自欺欺人,我们都忘不了李师科。李师科是我们‘第七十三烈士’,七十二烈士没建立清朝,但他们用一死,推翻了它;李师科没建立民国,但他用一死,唾弃了它。”
“会不会有人说,说李师科不爱国?”
“李师科当然爱国,但他爱的是中国,不是‘中华民国’。‘中华民国’在一九四九年就不存在了、亡国了,变成鬼国了,没得爱了。没得爱了却还抓住三十八年以后的‘中华民国’的,就是上了蒋介石当的糊涂蛋了。”
“说得好!”
“退一步说,如果真有个‘中华民国’,逼我们向它效忠、保卫它、延续它、为它做孤臣孽子,也算自成一说。但是,有这个国家吗?真有这个国家吗?别扯了,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国家,但它早就亡国了。说它亡在一九四九年,还是客气的、宽大的说法,其实,早在一九一二年起的北京政府,在被国民党篡夺,并将五色国旗改为青天白日旗,将北京改为北平的时候,正点的‘中华民国’已经在那时候亡国了,它被南方的非法政权偷天换日了,看来亡国的‘中华民国’的人民是很好讲话的,他们接受了国民党政权,让国民党跟‘中华民国’两面一体。但国民党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它只能党国,不能当国,它撑不住当国的局,最后,连国都都丢掉两次,一个政权一连丢掉两次首都,这叫什么国家?妈的,这叫什么国家?古代人守不住国都,要向祖庙说再见,术语叫‘辞庙’,也就是向祖宗说抱歉、向祖宗告辞。五代时候,南唐李后主最有名的词儿是‘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就是最精彩的。蒋介石以南京做首都,日本人打来了,他‘辞庙’,庙就是中山陵,假祖宗是孙中山,向孙中山说good-bye;十二年后,共产党又打来了,他又‘辞庙’,又是中山陵,又是孙中山,孙中山死而有知,他自己恐怕都火冒三丈了,怎么,又是你?”
“哈哈!讲得精彩,你使我联想起‘大嫂上花轿’的故事。古时侯新娘出嫁要坐花轿,有轿夫抬轿子,一前一后。新娘子在轿子里,表面上娇啼、骨子里窃笑,心里想这下子可好了,我终于嫁出去了。有一位新娘,死了丈夫,又上了花轿,原来是改嫁。第二次上花轿,上轿以后,她还没娇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