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治服务”体制下的“历史”往往会与历史事实相去甚远。
“三·一八”第二天,李大钊就和徐谦、顾孟余等人遭到执政府通缉。他们不得不关闭了在翠花胡同里的国民党北京特别市党部,都退缩到苏联使馆的旧兵营里藏身。徐谦本来就是冯玉祥政变后应邀到北京主持庚款委员会的人。奉张攻入北京之前,徐、顾等人藏在苏联使馆的小卧车里,平安转移至京城西北郊的国民军防地,后又退至苏联境内,辗转海参崴南下广东。而李大钊则留守在东交民巷,并陆续将若干国共两党北方区的骨干人员安排入内。
按国际惯例,使馆区是外国人的领地,未经许可,驻在国的国民不得入内,尤其是根据《辛丑条约》的规定,中国人不得携武器擅入使馆区,失意的军人若进入其间避难,无论是栖身哪家使馆,还是入住六国饭店或医院,必须解除武装。洋人们深恐战火殃及到他们身上。所以,东交民巷就成了北京的落难巨子们的避风港,一有风云变幻,他们就会跑来避祸。清末,变法失败了的康有为和梁启超去过;民国以后,前来请袁世凯南下当大总统的蔡元培等南方代表们被乱兵吓得去过,遭直系军阀威逼的黎元洪去过,被冯玉祥的国民军追捕的段祺瑞去过,被冯的大兵轰出皇宫的逊帝溥仪去过,被段祺瑞统帅的各路大军讨伐的复辟祸首“辫帅”张勋也去过,甚至连周树人这样的在政界没有身份的小官吏也在那里避过祸。只要进入了东交民巷,性命就保住了。
我读过旧的东交民巷使馆图,约略明白了当时的布局:败于八国联军的清国政府,不得不同意每个驻华使馆都附带拥有一座占地面积更大的兵营,以保护该国的外交使节和侨民。俄国使馆和兵营的地盘最大,位置也好,就在胡同西口,与美国使馆及兵营斜对门儿。
对苏联人和李大钊等“党人”来说,不幸的是,由于苏俄政府已经宣布废除沙俄时代在华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当然应该包括《辛丑条约》,所以新政权的俄国大使等于自动退出了外交使团(亦称公使团),而其使馆也就成了孤悬外交使团保护之外的危境之馆。这个明摆着的道理,当年的苏联人与受他们庇护的中国人居然都没去想!
李大钊在苏联使馆栖身一年,工作很有成绩,发展的国共党员人数成倍增长就是佐证。据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的《李大钊传》介绍:仅北京一地,自“三·一八”至翌年2月,整整一年之内,国民党员由两千两百多人增至四千三百多人,共产党员由三百余人增至一千人以上!
北大同事梁漱溟曾去看望过老友,只见来人满屋,大都是青年求见者,他连话也说不上就走了,一切如李大钊在北大时一样。
那时,因为又成了政府的通缉犯,李大钊已经不是北大的教员了,每月一百五十元的薪水没有了。他在看守所告诉过审讯者:现在按月收到的一百五十元,是“中央党部”发给他的。
段祺瑞通缉李大钊等“过激党领袖”,并非只为他们酿成喋血的“三·一八”。血案翌日发布的《临时执政令》上写得很清楚,是“近年以来”李大钊等“假借共产学说,啸聚群众,屡肇事端”。只是,李大钊不知所终,执政府才无可奈何。
段祺瑞走了,张作霖来了。皖系、直系,都已没“戏”,南方的“党军”攻得正起劲,北洋各系只有合力拥戴尚有三十五万大兵的“奉张”,才能力保江山不失。于是,民国十五年(1926年)末的张作霖,就被张宗昌、孙传芳等北洋将领们推举为中华民国安国军总司令。
安国军政府成立后,立马公布了治安条例,其中有一条规定,读来触目惊心:
宣传赤化、主张共产,不分首从,一律处死刑。
举国公认的“宣传赤化、主张共产”的李大钊教授,注定已在劫难逃。
传统的说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