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苦闷灵魂的呼声
裙”,“活活像小河般流着的双眼”的姑娘,有“互相夸耀着”的“如云的朋友”,有“天花乱坠”的“巧妙玄言”,有“引着我下去”的“灵弱的心”,有象征死神的“黑衣力士”和“白衣的小姑娘”等等。这些景象都是人生、社会、家庭对诗人的种种诱惑和压力的意象表现。在朱自清的意识中,这些都是阻碍他“专崇实际”的纠缠,因此他都要“撇开”,都要“丢去”,他看穿这一切,要挣扎着走“自家的路”。长诗的最后是毁灭的终结,“什么影像都泯灭了,什么光芒都收敛了”,于是,“拨烟尘而见自己的国土”,他庄严宣告:
摆脱掉纠缠,
还原了一个平平常常的我!
从此我不再仰眼看青天,不再低头对白水,
只谨慎着我双双的脚步;我要一步步踏在泥土上,打上深深的脚印!
朱自清的《毁灭》绝非消极地抹杀一切,否定一切,他要“毁灭”是为的不愿毁灭。他要毁灭的只是那些“缠缠绵绵”的情感,“渺渺如轻纱”的憧憬,“迷迷恋恋”的蛊惑,以及“死之国”的威胁。年轻的他不愿“轻轻地速朽”,要用“仅有的力量”,回到“生之原上”。这是对人生积极的肯定,对生活积极的探求,虽然流转在诗里尚有一丝淡淡的哀愁和跋徨苦闷的情绪,但“别耽搁吧,走!走!走!”流贯全诗的是一股在刹那主义指导下,面向实际,力求有所作为的上进精神。“丢去玄言,专崇实际”实在就是这首长诗的主题。在艺术上,朱自清主张“长诗底意境或情调必是复杂而错综,结构必是曼衍,描写必是委曲周至”。①在《毁灭》里,诗人汹涌的情思,便体现在那回环往复的曼衍结构之中,通过复沓、对比、象征、比喻等种种手法,委曲周至地表现出来的。长诗在思想与艺术上都有高度的成就。俞平伯曾和他通信讨论过严肃的人生问题,最了解他创作的动机和意图。在读了这首长诗后,他指出:《毁灭》的作者“把一切的葛藤都斩断了,把宇宙人生之谜都拆穿了,他把那些殊途同归的人生哲学都给调和了。他不求高远只爱平实;他不贵空想,只重行力;他承认无论怎样的伟大都只是在一言一语一饮一食下工夫”。因此“《毁灭》便是生长。《毁灭》正是一首充满了积极意味的诗”。同时认为就技巧而言也有高度成就,它“实在是创作的才智底结晶”,“这诗底风格、意境、音调是能在中国古代传统的一切诗词曲以外,另标一帜的。”
“它风格底宛转缠绵,意境底沉郁深厚,音调的柔美凄怆,只有屈子底的《离骚》差可仿佛。”②正当《毁灭》于1923年3月在《月报》发表时刻,朱自清接受了浙江省立第十中学的聘请,离开亲爱的台州六师同学,到温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