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光迅速操起扳子,猛转身,高举扳子大吼:“谁!”
他面前的一个人影也被吓得“妈呀”一声。
是冯晓兰。
“晓兰?”赵曙光放下扳子,用手背抹一下额头,“吓出我一头冷汗来!”
冯晓兰:“你也吓死我了!”
“火柴和灯碗都掉水盆里了,这下可好,连个亮儿也见不着了。半夜三更的,你不好好睡觉,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太知道你的性格了,要干完的事儿,不干完绝不罢休。怕你到天亮也干不完,怕你孤单,也怕你……忽然一时害怕……”
赵曙光笑笑:“刚才心里是发毛了一阵。”
“那我不是来对了吗?”冯晓兰从兜里掏出些东西递给赵曙光,“火柴,蜡。”
“你想得还真周到。”赵曙光点亮了蜡。那是碗状的一块蜡,是用多块腊头儿硬捏成的,但光晕比油灯亮多了。
光晕中,冯晓兰深情地望着赵曙光。
赵曙光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中,低语:“我手不脏,甚至可以说,超干净。”说罢,捧住冯晓兰脸,吻她。
冯晓兰忽然推开他,说:“我看你手!”握着他双手,将他扯到蜡前,细看,心疼地:“手怎么皱成这样?”
“哪儿也弄不到点儿汽油,在县城我不是去了一次碱厂吗?向他们要了点儿工业用的碱渣子,泡了那么一盆水去锈,作用也还行。”
“那多烧手啊!看把手搞成什么样儿了!”
赵曙光笑了:“所以我说我手现在超干净嘛,估计大部分细菌都被烧死了。起初还觉得烧得有点儿疼,忙着忙着,也就不疼了。”
“现在呢?”
“现在有你来陪我了,心里高兴,更不觉得疼了。”赵曙光挽挽袖子,又要开始擦洗。
冯晓兰挡住他:“不许再弄了!”
赵曙光:“没事儿的,最多烧褪层表皮呗。听说村长家有獾子油,天一亮我就去抹抹。”
冯晓兰坚决地说:“反正不许再弄了!”
“那……那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我先送你回去?”
冯晓兰却走到炕边,款款坐下,脉脉含情地望着赵曙光说:“我替你给天亮写好了一封回信,趁现在念给你听听?”
赵曙光犹豫一下,点点头,也走到炕那儿,双脚垂地,仰躺在炕上。
冯晓兰起身,将蜡移近,掏出几页折叠的纸,展开念:
天亮,亲爱的弟弟:
当你收到此信时,一看便知,这不是我的字迹,是你晓兰姐的字迹,我这里一切都好,所以你没必要担心什么。此信是你晓兰姐主动代我写的,你更不要猜疑什么……
坡底村知青宿舍里鼾声四起。武红兵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坐起,穿衣穿鞋。
刘江醒了,嘟哝着问:“我说,你夜游啊?”
武红兵:“我们全都呼呼大睡,让曙光一个人在韩奶奶那儿瞎忙活,我惭愧。”
刘江:“你说过的,我们文化低,去陪也是干陪着,不懂,兴许还添乱。何况,我看他自己也是瞎忙活。”
武红兵:“不去就不去,谁也没逼你去,这么多废话干吗!”他往下按一下趴着说话的刘江的头,离开了宿舍。
韩奶奶的破窑屋里,冯晓兰手拿着信纸,也躺在赵曙光身旁了,她问道:“我写得行吗?”
“比我写得好。我还从没对天亮叫过亲爱的弟弟。听你念信,我有点想他了。”
冯晓兰往赵曙光怀里一偎,温柔地说:“其实我也是想间接地给他写一封信。自从他来到坡底村一次,我觉得他更像是我的一个亲弟弟了。”
“那么,我呢?我对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