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左手
相。
金贵看了看朱朱,慢吞吞地走到那棵倒下的大树旁。他躬下身子,把左胳膊伸到树干下掂了掂,一使劲,想把树扛到肩上去。但那树千真万确是太沉了,树叶哗哗地一片乱响,树却没动。所有人都望着金贵,静静地,只有风在轻脚轻手从操场上刮过。金贵把红通通的脸都憋得要冒血了,还是不行。他就把左手收回来,两手扶在树干上,拿肩膀静静地推。是静静地推,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身子都绷直了,两只脚在地上蹬出了两条小沟。树开始慢慢地移动起来。
陶陶走过去站到金贵的身边,把肩膀顶住树干,也推了起来。然后是阿利,几个男生。包京生看着我,我说,还看什么呢,你不是大老爷们儿吗?
包京生说,我凭什么?
我说,你不是还欠着我吗,就算我帮朱朱。
包京生说,你也欠我。
我说,就是欠,也分先后顺序是不是?
我们都没再说话,两个人走到树的那边,一齐伸出四只手来拖。包京生大概是好久不洗澡了,他站在我身边,汗味刺鼻,很熏人,也很暖人。他真跟一头河马似的,喉咙里头轰轰作响,就像在喊着号子,打着节拍,那树一小会就被我们搬到墙根去了。
朱朱怀里的鸟巢、鸟蛋后来都被任主任取走了。她把鸟巢扔进纸篓,把七个鸟蛋整整齐齐码了一盘子。盘子是细瓷的,跟婴儿皮肤一样白,鸟蛋放在上边透亮,还微微泛红,就跟朱朱一样,招人怜呢。放学的时候,朱朱厥着嘴巴告诉我,任主任又在盘子里添了一个小鸡蛋,凑成一个“八”,亲自送进了蒋校长的办公室。蒋校长就是从前的蒋副校长,他现在是蒋校长了。蒋校长还住在从前的办公室,四周植物茂密,那屋子还像农庄一样古老、时尚。
朱朱从牙齿里小声切出几个字,她说,他-鸟-卵-的-!
*第六部分
更早的时候,伊娃在《大印象》中这样说过,男人和男人可以成为好兄弟,男人和女人可以成为好朋友,但是女人和女人只能成为生死冤家。为什么会这样呢,伊娃说,世界上属于女人的东西太少,到手的怕被别的女人抢走,而要到手的,也只能从别的女人手中去抢。所以女人和女人的关系,就是防范和抢夺的关系,警察和小偷的关系,猫和耗子的关系,冤家和冤家的关系。朱朱听了,笑吟吟地问过她,我和风子也是冤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