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现在我忽然想到了一点,觉得你有另外一个使命。这样,无论你走的是一条什么路,学校里有了你都是应该的。这话说起来长,有一次我和小童谈到校风的事,小童是个有思想的人,他能在脑子里把校风比成宫殿,或是纪念碑,或是一条无知的牛,我想未必人人能有这样的想像力。我赞成他另外一个说法,把校风就建筑在几个人身上。让大家崇敬,爱护,又摹仿。这个人必要是一个非凡的人。她或他,本身就是同学一本读不完的参考书。这书也许有失误的地方。为了大家对这书的厚爱和惋惜,这一点失误的地方更有教育性的参考价值。所以你无论是走一条什么路,全是好的。即便是有风险的!”
“别这么说,伍宝笙!”那边史宣文说:“事后有了这样结果,那是没有办法,如今好好儿地,说了叫人害怕。年轻人爱美感,我们可以自自然然地造成一种崇拜高洁灵魂的风气。我总觉得率真地尽了人性去做,都是动人的,你看余孟勤的固执与刚毅,小童的率真,大宴的厚朴,不都是常有人提起的吗?事前不要教给燕梅什么。由了她的天性。她天生是可爱的。”
“别说我的事,”蔺燕梅深思地说:“我一进学校,碰见你们和他们还有多少先生,都是叫人敬爱的。这校风一定是分在许多人身上的。是不是?姐姐?再接着讲下去罢。”
“就是这样说的。蔡元培先生有一篇演讲稿说美育的,他说可以用美育来代替宗教。不知道你看见了没有?伍宝笙!”
“看见过。”她说:“这力量一定是很大的。蔡先生才故去不久。大家对他的景仰哀悼,就可以比做校风的发生情形。”
“想起来了。”史宣文说:“为了爱护池塘岸上的玫瑰花,范宽湖都把邝晋元扔到水里去了呢!范宽湖的正直,尊严劲儿也是一粒耀眼的明星。燕梅,你觉得他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商燕梅说:“他唱得实在好。说他的人品罢,功课,做人,也都好。不过我却觉不出他怎么特别能引人注意。用个性的明显来说还不如余孟勤,小童,大宴他们。依你们的方才的话看,学校里差一个余孟勤真可叫人觉得是一家里缺了个承宗,传业的长子。少一个范宽湖如同少了门前一对炫耀于人的石狮子。价值不同得多了。”
“说得好,燕梅!”伍宝笙说:“学校里有了你,又有了人人对你的爱。又感谢上帝给你这样一个人以出众的判断力同口才。有了你,就不难造成一阵披靡一切,除垢扫污的大风!我们都是爱校的人。真要替学校感谢上帝。”
“姐姐,你今天是怎么了?”蔺燕梅怪不好意思的说:“直向我进攻?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学校里有了你就如同有了个持家理业和上睦下的一个大儿媳妇儿!”
这小妹妹心灵舌巧,姐姐竟想不起话来回敬她,那边笑坏了个史宣文。她看见伍宝笙笑着要起床去找蔺燕梅算账。那边蔺燕梅边看情形要坏忙拥了被坐起身来。史宣文说:“明天再算账罢。别闹得隔壁的人也不得安宁。”三个人都是吃吃的笑着不敢声张。
衬了有月亮的窗子,细纱花帘前床上坐着的蔺燕梅的影子特别好看。伍宝笙看了就轻轻地说:“这穿了松松的睡衣的圆脸小花妖,什么时候从月亮光里飞进了我的窗子来!”她们常顺嘴说散文诗。
“她无在,无不在。”史宣文说:“是不是她原来就在这里,我们没有看着?”
“我是来落在你的头发上。”这顽皮的玫瑰花神说:“落在你的头发上呵!我最亲爱的大少奶奶,奖励你持家的一片辛劳!”
“史宣文!”伍宝笙气得向大姐告状:“你管不管她?刚才是你不叫我过去的!我听你话了她还不完!”她自己也够会淘气的。她把头发在枕上乱揉。
“燕梅。”史宣文揭出大姐姐的身份来说:“我若是管你,你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