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柔发。
“姐姐,”蔺燕梅抬起头来。“你是不是也住在这屋?”
“就是这屋。陆先生特别把你派在这里的。他也是新生导师的一个。”
“还有那一位呢?这里一共三个床。”
“她叫史宣文,还没有来。不要紧蔺燕梅。人人都会喜欢你的。”
“你也是学外文的?”
“不是,我学生物,史宣文学心理。”
“啊,真是,我忘了陆先生是你们系主任了,又问你,真对不起你,姐姐。”
“别这样。弄得我也拘束得很了。你喜欢上大学吗?”
“真喜欢!姐姐!我真喜欢!我心上快活极了。我……”
“你还会喜欢你的先生,你的同学的!你在大学里一定快活的。你想家罢。”
“不!”商燕梅不知所措地说。她又用手去触了触才合上的册子。“不是,我也有点想。我方才写了一点日记,我才想起家里。”停了一停。又说,有一点作娇的样子:“你不喜欢人哭罢,姐姐?”
“别说了!”伍宝笙又握了她的两手偎在自己脸上:“我听见你哭,又看见你这个小心样儿,我真想……我真想……蔺燕梅!我有时候也哭的”。
蔺燕梅就鼓起小嘴,把眼睛睁得圆圆地,望着伍宝笙点了点头,仿佛是说:“可不是吗?”两个人就欢乐的笑了。
“我是姐姐,”伍宝笙说:“你叫得怪甜的。我叫你什么呢?小蔺?”
蔺燕梅不说话。等着。
“不好。”她接着说:“小什么,小什么的太俗了。我就叫你燕梅。”
“好。”燕梅说:“我家里都这么叫我。”
“你的家不是也在昆明吗?陆先生说的。”
“在。在巫家坝航空学校。远得很哪!”
伍宝笙点了点头。
“姐姐,联大的学生好极了,中午我还遇见两个男生在陆先生花园里,他们待人也真好。姐姐,怎么还有人说要欺负新生呢?”
“我也不信。”伍宝笙笑眯眯地:“会有人来欺负你。”
“没有!是没有罢?”
“一定没有!我问你中午在陆先生花园里你碰上了谁?”
“一个高的姓宴,一个矮的姓童。”
“是他们说要欺负新学生?”
“没有。姐姐,他们才好呢!他们没有说。若不是那个童孝贤给我解释了半天,下午真不敢来开会。”她说着不觉想起早上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她才到联大门口一下车,便把她几乎吓得不会走路的那一双眼睛。那一件深色的蓝布长衫和使她心悸的一幕经验。她初到学校,心上一团高兴。才一露面就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喊她长得美。不料为了看这小姑娘就遇上了那双男子的眼睛。真可怕呵!她接着说。“早上我注册时候听那些男生说‘打倒保护人制度!”口气好凶呵!”她说着小声吐了一口气。
“对了。下午开会你为什么还不到呢?你不是听见别人解释了吗?”
“我来晚了,在爸爸朋友家吃午饭,人家不放我走。我说勤务兵已经把行李送来了没有人收,才放我来的。”她说时看见伍宝笙看了桌上的花一眼遂又接上:“这花也是他们给的,我进门看见已经开会了就没进去。一个人真想家。”
伍宝笙因为跟她熟了,就尽管爱惜地看着她的小嘴在说话也忘了回答。
“爸爸说,今天还叫我回家住,明天才住学校。今天因为答应说来开会不能不来。早知道来也是晚了,我不来了!”她又猛然觉得这话顶撞了这位好心的姐姐。又忙说:“爸爸说马上来接我的也没有来!”
“燕梅!”
“姐姐?”
“燕梅!”伍宝笙的声音竟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