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金武说:行,行,我和你结婚(1)
我干我的活,互不牵扯。有时是你在一层楼,我在二层楼,还看不见的。叶秀珠是一般男人见到她,都爱多看她几眼的。卞金武对她也有些好奇,见她也想多看,但真迎面见了她,头就垂了下来,根本不敢向她直视,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但隔得远点,他眼睛不由自主也爱向她瞅了。叶秀珠是一道风景,能看就看了。每次刻意看叶秀珠的时候,看到她的都是在举着小镜子朝着脸上照,这情景积累在脑中,就定格为一种镜头,叶秀珠和照镜子成为了不分不舍的,必须合二为一的形象。偶尔会就着她那形象,联想起另一个问题,想:叶秀珠怎么是那么有闲情哪?
他留意叶秀珠,叶秀珠对他好像是没有一点注意和兴趣。叶秀珠是个爱说的人,有时碰巧她经过卞金武干活儿的地儿,会顺便地和在干活儿的几个工友或者打个招呼,或者搭讪一番,跟这个说上一两句,和那个聊几句;还有,在吃饭时间,叶秀珠也会对油工班的人,热情地向这个打个招呼,向那个说上话。每次打过招呼,说过话的,就是没有卞金武。她不跟卞金武打招呼、说话,卞金武自然不好意思主动殷勤,只是埋头干他的活儿,吃他的饭。他面上也没什么难为情,他是工友中年龄最小的,叶秀珠不把他当回事,他觉得也是合情理的。但是,过了一个星期,叶秀珠就和他主动打了招呼,之后,他就加入了叶秀珠打招呼的人的行列,叶秀珠不仅跟他招呼,还跟他说话,而且,还是第一个向他招呼,对他说话的。他有点手足无措,每次只会用劲地点头,或者只会惜字如金地说“是”、“唉”、“噢”等一个字,真是不会说话了的。叶秀珠叫卞金武“卞师傅”,不像叫其他工友,是叫他“小卞”。卞金武是工人中的小字辈,本身就没到成为“师傅”的地步,还不是师傅,当然就不能叫师傅了。叶秀珠对他的称谓,还叫他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的还在后面。一天下午临近下班,卞金武背对着窗户正在安装窗台上的最后一块玻璃,房内就他一人。身后传来叶秀珠柔细的声音,叫他一声“卞师傅”。她的声音带着上海音,一听就知道的。卞金武回过头,叶秀珠嘴巴开花地一笑,搭讪一句:快忙完了吧?卞金武憨憨一笑,“嗯”了声。不知说什么,继续干着他的活儿。叶秀珠不说什么了,只看着他忙,好像她专门来看他干活的。卞金武像是被人考核似的,这点活儿干得比平日紧张,心里有点哆哆嗦嗦的。活儿干完了,叶秀珠还没走开。卞金武面向她,也不好意思走开,看眼叶秀珠,“嘿”地笑笑,低头搓起自己粗糙的双手来。
叶秀珠回头看看,见没有人进来,低声说:卞师傅,我想对你讲个事,我们晚一点走,好吗?
卞金武想都没想似的,马上殷勤地点了头,说了声“好”。
叶秀珠笑说:那,你就在这等我,我还没忙完,忙完,我就来找你。
卞金武又是马上点了头,说句“好”。
叶秀珠很高兴地走开了。走到门口,回头又叮嘱说,他可一定要等她来的。
卞金武点着头,连声“唉”。
叶秀珠走后,卞金武心中忐忑,想:叶秀珠找他能说啥事呢?想来一定是叶秀珠要求他办事,一般,人一说要有事说,就是说给你听,叫你解决的。又想,他没本事没能力没活泛的,能帮她办什么事呢,她怎么这么高看自己哪。想着,心里就不自信地胆怯起来;紧张着,又有点受器重一般的荣耀感觉。两种感觉,使他想逃,又舍不得逃开。他老老实实地等着、等着,他没有手表,不知道是几点了,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人都走光了,叶秀珠还没有来。这是晚秋季节,太阳早已落到底了,天色在暗下来,黑下来,空荡的毛坯房子内,黑黝黝的,阴气弥溢。四周的寂静,使胆小的卞金武身上有点发抖。觉得房子外面四角都隐藏了险恶,他想走,也是没有迈出这间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