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十二、欲望
于控制,这专一为恶。如果欲望纷纭为真,又为什么要控制,为什么不允许纷纭的幻想变为纷纭的现实?但如果那样,爱情又是什么?爱情与性欲与嫖妓的区别何在?人与兽的区别何在?爱情的不可替代的勉力是什么?这人间为什么,除了性之外又偏偏有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呢?偏偏有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而且被赞美,被渴望,被舍生忘死地追寻?

    诗人躺在黑夜里,我和诗人百思不得其解。

    诗人的咒骂于是转向自己,他不哭也不喊,坚信自己是个好色之徒是个淫荡的家伙,无可救药。河岸上的野花在黑夜里含苞待放,万籁俱寂,甚至能听见野草生长的坦然之声。诗

    人忽然亲切地感到,他活着并不使这世界有丝毫增益,他死了也不会使这世界有丝毫减损,他原本是一个零。但这个活着的零活得多么沉重,如果这个圆圆的零滚到河里去趁黑夜漂走,那个死去的零将会多么轻松。诗人想到死,想到死竟生出丝丝缕缕的柔情,觉得轻爽、安泰,仿佛静夜中有一曲牵人入梦的笛萧。

    早晨,人们在河岸上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高烧,说胡话,叫着一个显然属于女人的名字(就像Z的叔叔的话语中,时隐时现的那个纤柔的名字),我想:不管他是谁他必是诗人。人们把他抬到了医院,我想:不管他是谁他完全可以就是诗人L。那家医院呢,我想,不妨就是F医生供职其间的那家医院。

    118

    “F医生,你没想过死吗?”

    “想过,想不大懂。”

    “就像睡着了,连梦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毫无知觉。”

    “但那是你醒后的回顾,是你又有了知觉时的发现。而且那时你还会发现:一切都存在,毫无改变,那段毫无知觉的时间等于零,那圆圆的零早已滚得无影无踪了,等于从未存在。”

    “所以不要再醒来。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不要再醒来,那就是死。多么简单哪F医生,那就是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说绝对的虚无,是吗?”

    “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对,绝对的虚无,一切都没有了。F医生,那是多么轻松呵!”

    “首先,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没有轻松……”

    “随便,那无所谓,我不在乎。”

    “其次,根本就没有那回事。绝对的虚无根本不可能有。”

    “怎么不可能有?”

    “如果有,那又怎么会是绝对的无呢?”

    病房之夜,间断地传来病人凄厉的呻吟。寂静和呻吟交替。呻吟在寂静与寂静之间显得鲜明,寂静在呻吟与呻吟之间显得悠久。

    “有,才是绝对的。依我想,没有绝对的虚无,只有绝对的存在。”

    “F医生,那……死是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又一次开始,另一种开始。也许恰恰是醒来,从一种欲望中醒来,醒到另一种欲望里去。”

    “为什么一定是欲望?”

    “存在就是运动,运动就有方向,方向就是欲望。”

    “呵……我可不想再要什么欲望,不想再有任何欲望。”

    “你想有,或者你想无,那都是欲望。”

    “我不如是块石头。”

    “石头早就在那儿了,你劳驾低头看看这地面。”

    “我是说我,我最好是一块石头。”

    “‘我’总也是不了石头。石头不会说‘我’,意识到‘我’的都不是石头而是欲望。石头只能是‘它’。”

    “我会变成一把灰的,这你不信吗?”

    “烧成一把灰,再凝成一块石头,这我信,你早晚会这样的。但是,‘我’不会。”

    “你说什么,你不会死?F医生你清醒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务虚笔记简介 >务虚笔记目录 > 十二、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