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副冊】
代理主席。那天在國民政府大禮堂舉行還都及就職典禮,我看看一堂同僚,及飄
有和平反共建國黃條子的青天白日旗,心裡微有感喟,快要流露出諷刺,但因汪
先生之故,奏樂時我亦肅然改容。
民間一直說汪先生必是與蔣先生串通做的,連跟汪先生的許多人亦將信將疑
,我不曾當面問過汪先生汪夫人,因為我知道事實不如此。汪政府滅亡後,於今
已十有餘年,民間尚不信汪先生是病死,卻傳說他是被日本人謀殺的。還傳說當
年汪先生到日本與軍部會見,先與隨身一衛士說好、「你見我若被迫抽筆要簽字
時,你就拔槍打死我。」因為民間不信汪先生會簽賣國條約。但當年的抗戰其實
像天道蕩蕩,包含有和平在內,而和平亦與抗戰非異類,所以民間的這些傳說雖
虛多實少,亦另有一種真。
乃至當年汪先生的想法,亦似真似假。他尚在河內時,曾仲鳴被刺,接著林
柏生亦遭擊傷,汪先生寫信給柏生與我,問、「國事尚可為乎?抑已不可為乎?
若不可為,銘當自殺,以謀諸同志之安全。」是我起草回信去安慰。彼時李聖五
樊仲雲等以為汪先生不如且出洋,周佛海梅思平等則主張強行。汪先生訪問日本
後到上海,尚只欲以在野的運動促請蔣先生主持和議,而終至於召開國民黨全會
,成立政府,且與蔣先生訣絕了,其間經過,汪先生倒也不是因被部下逼迫或日
本人挾制,且汪先生亦不是個有貪心或不勝其情的人。他這樣做,只是像漢樂府
裡「與君別離後,人事不可量」。
人世的事,是在諸力關係或民主的表決之上尚有天意。蔣先生領導的抗戰與
汪先生領導的和平運動皆是中華民國的,且亦皆是天地未濟。雖當時議論紛紛,
乃至千年後尚「舟人指點至今疑」,可是人世悠悠,如桃李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