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等到酸心频吟梅子令何堪寓目先苦女郎身
素一对未婚夫妇的。一说出口,却想起还有别的忌讳,后悔得很。偷着看看杨杏园脸上,他倒不在意。这时李冬青又说了酒底,”等得俺梅子酸心柳皱眉。“方好古在那边接着说道:”怎么大家的酒底,都说的是梅子,并不是梅花。“何剑尘笑道:”这不正是黄梅时节吗?正说得切时呢。“方好古道:”你提起这个,我又想起一桩事来了。刚才的酒底,有人说‘黄梅时节家家雨’,又说‘梅子黄时日日晴’,虽都是古人的诗,他们测天气的本事,太自相矛盾了。“何剑尘笑道:”还有啦!也不承认晴,也不承认雨,他说。‘熟梅天气半晴阴。’你老先生总也记得这句诗吧?“
方好古道:“当真的,各有各的说法不同,但是以说雨为对。我们住在江南,到了那四五月的时候,最是苦不过,连阴雨,一下总是十天半月,到后来不但看见雨点,心里不痛快,睡在床上,听见屋檐下滴滴搭搭的声音,就烦恼得很。上等人家的房屋,高楼大厦,那还罢了,小住户人家,那真不了,青苔长到墙中间,床腿也是湿的。这个时候街上的水果担子,就正挑着又圆又青的梅子,在小巷里去卖啦。北京这个地方,没有梅子,也不像江南,有什么梅天,有什么青梅,那街上卖的青杏,却和青梅差不多,看见这种东西,令人想起芭蕉过墙,蔷蔽满架的境况。我们这里,大概都是南边人,说起来了,恐怕都要想家呢。”何剑尘笑道:“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体向耳边啼。”李冬青笑道:“舅舅这话诚然,江南黄梅时节的雨,虽然很讨厌,那是指在城里住家而言,若是住在乡下,就不然。有一年我住在乡下,篱笆外就是一道小河,河那边一望都是水田,在雨里头,那青秧在水里长起来,一片青色,没有界限。再远些,邻村上的树,都是模模糊糊的,那阴云厚厚的低下来,好像天压在树头上,就是画也画不出。”朱映霞道:“画也画不出来,却亏你说出来了。”
李冬青笑道:“是啊!我说话太不留心,这儿有两位大画家啦。”方好古的地方,正对着窗户,他说道:“我们埋怨北京的天气不下雨,你瞧雨来了。”说时,用手指着窗户外头。大家抬头看时,只见后面屋顶上,隔壁人家院子里的大树,都一齐颤动起来,那绿油油的树叶子,翻了过去,瑟瑟的响个不了,天上的太阳,已没有了,一重一重的云,都被风卷得聚在一处。这屋的四周,本都是人家的院子,全是槐柳之类,那树的浓绿,和天上的乌云相映,越发显得空气阴暗。余瑞香道:“天要下雨了,怎么办?我们的路太远哩。”李冬青道:“不要紧,若是下起雨来,我叫汽车送你回去。”这时那桌上的方好古,掀髯微笑,他是最爱看的,提取任何一段,他都记得。他笑着对杨杏园说道:“这雨若是酝酿在天上,不下到地下来。青梅煮酒,对着要变不变的天气,和一二个胸怀磊落的人,凭栏商谈天下事,也是人生快举。”杨杏园道:“话虽如此,各人的身分不同,各人眼里看见的景致,也就不一样。譬如就我说:我看见天气阴暗,树叶乱飞,我就想起贺方回的词,‘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李冬青听了,低低的笑着对余瑞香道:“你听听,人家看见天气不好,是什么感想,惟有你是怕雨下得不能回去。”
余瑞香听了一笑,说道:“现在不怕了,有汽车送我回去呢。”梅双修道:“我们大家只顾说话,把行令都忘了。”李冬青道:“是呀,小麟儿怎样不按琴了?”回头一看时,只见小麟儿正站在门口呢。原来他听见众人说得热闹,也站在这儿来听来了。现在一提醒了他,他赶紧跑去按琴,这花仍旧由李冬青手上传起,传到史科莲手上,她还是递给隔坐的杨杏园,花到杨杏园手里,琴声就停止了。杨杏园笑道:“在坐的人,没有轮到的还多啦,我倒轮上了两回。我真没有预备,说个什么呢。”
他手上端着酒杯子,在嘴唇边略就了一就,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