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于他自己——他那一年因为父亲摔掉面碗赌气一跺脚离家出走以后,经历很复杂,据二哥的分析,那一段参军以前的经历,其实他本不必那么详尽地向组织上交代,因为究其实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流浪青年,并没有什么真正称得上是革命或反革命的政治行为,不详细交代也并不算隐瞒了什么,结果他一详细交代,就使组织上感到他个人历史也实在复杂,而他那些经历又无从去调查确证……
……原来那一年大哥离家出走以后,到一艘轮船上当了一个水手,乘那船驶抵了上海;在上海他不愿再干水手,便到一家高档饭店当了一个侍应生,在当侍应生阶段,他颇有一些风流韵事。据二哥转述,有一回大哥在酒吧中服务,那里聚集着若干洋人和高等华人,有一个当年相当走红的女电影明星那天去了,那女明星很忧郁也很浪漫,她好像很不喜欢那些请她去和包围着她的人,而且也并不喜欢那个地方,她为了气那些尾随着她的男士,便故意拉过大哥去要大哥同她跳舞,大哥巴不得那样,便同她跳了起来,令她和那些男士大为吃惊的是,大哥竟跳得那样棒!这对大哥来说本不足为奇,他并非贫寒出身,尤其是在到加拿大、美国当过外交官的姑爹家中,早同表妹田霞明、田月明等跳得不仅中规中矩,而且极能临场发挥,极具高雅风度……大哥说那女明星至少是在跳舞的那一段时间里爱上了他——确实,大哥正当20岁的青春年华,体魄健壮,面庞虽非英俊但线条刚硬和谐,是值得一位韶华即逝而情欲犹旺的女明星一恋的……大哥紧紧地搂着女明星的腰,在舞动中有时身体同女明星非常贴近,这使得周围的男士终于愤怒,他们中有人让乐队中止了演奏,女明星大怒,挥手就掴了想牵她胳膊的某位男士一记耳光,那男士用手帕捂着被打的面颊,愤愤地说:“难道你宁愿让那么个臭小子亲你的嘴,也不跟我们这些男士跳舞吗?”女明星便仰起脖子把长发一甩说:“你们这些男士?你们哪一位有丁点儿男子汉的气概?你们光知道在这里醉生梦死,你们哪里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流血流汗?你们敢流汗吗?敢流血吗?哼,你们哪一个有种,就流血给我看,我就跟那个不怕流血的男人亲嘴——不管他是哪位!”女明星喝香槟喝多了,显然说的一半是醉话,周围的男士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正当此时,大哥却一把抓过桌上的酒瓶,用力往桌子边上一磕两段,那迸出的酒还没有流完,他便用右手将那摔破的酒瓶用力地往自己挽起袖子露出的左胳膊上用力一划,顿时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马上流了出来,而这时女明星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搂住大哥狂吻,吻他的额头、眼睛、面颊、脖子、肩窝,最后紧紧地吻大哥的双唇……
……20岁的大哥如此浪漫的经历,听来令他惊奇,也令他隐隐地有些嫉妒……难道连这样的事情,大哥也向组织上作了交代?二哥说,是的,大哥竟也作了详细交代,并作了相当苛刻的自我批判……
大哥后来又从上海流浪到天津,在天津还跑到一家商行当过一段仓库的看守,二哥乍听大哥那么说疑惑地问:怕是当搬运工吧?你那么一个流浪青年,人家怎么信得过你呢?大哥说那老板就信任了他,就让他当了看守,因为他说他会武功,会开枪,老板不信,他就说不信你拿把枪来我打给你看,老板果然递他一支枪。他不接,笑笑说您别给我一支空枪,我要装子弹的,老板就真装上子弹递给他,让他打院子里的一棵树,他便瞄准了那树,一按扳机他就说:“是颗哑弹,不过您去看看我打得怎么样?”老板让人过去一细看,服了,大哥射中了那棵树树干的中线……二哥听了这段就相信了。因为二哥早就知道大哥摆弄过枪,那时候他还很小,但二哥、大哥已经十几岁,二哥大哥到姑爹姑妈家去玩,姑爹是个国民党的将军,住在一幢花园洋房式的住宅里,二哥随大哥偷偷跑进了姑爹、姑妈的卧室,大哥居然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