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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隔开了三四年,我们大家都把青春时代的梦做醒,大家朝着政治活动的方向走了。我希望我们不会走了反对的方向。你对于我们的报,有什么意见呢?”

    “什么报?”

    “就是《醒狮》呀!最近的一期也出来了,有几篇好文章。”

    李无忌很郑重地说,万料不到《醒狮》这名儿在梅女士的印象中非常淡漠;自然她也见过这种刊物,但因为是文言,又加以她最不喜欢的密麻夹圈,所以始终没有拿起来读过。现在看见李无忌那样卖弄的神气,她不禁诙谐地说:

    “对不起,简直没有拜读过。狮子什么的,和我无缘!”

    李无忌一怔,急忙地挺脖子将乱头发掀往后些,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那么,你的政治立场是什么呢?你活动的是哪一方面?我们总不至于相反罢?梅,上海是五方杂处,最容易叫人上当的地方,有一些拿了卢布的人,正在收买青年,叫人家呐喊,他们自己却躲在三层楼洋房里快活。他们特别要利用女子。梅,也许你没有碰到这班恶鬼;但如果你碰到了时,恐怕也看不出他们的本相,他们的脸上都是笑迷迷地怪可爱的——”

    “你知道这班人么?你认识这班人么?”

    梅女士不耐烦地打断了李无忌的雄辩。

    “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你说他们脸上是笑迷迷地怪可爱的,就好像你一定认识。”

    “呵,这不过是推论出来的公式。想利用人的,总得有张笑脸。他们对付女子的手段就是先用爱情的网。女子是没有定见的,爱人是什么,她也就成了什么。所以我劝你还是到南京去罢。在这里,很——不好。”

    梅女士的爆发的笑声,使得李无忌说不下去了。而且厢房门外,已经高响着谢老先生的唱诗调子,他捧着竹纸草订的小本子,一路摇肩膀进来,笑着说:

    “小玩意儿,小玩意儿。虽然是小玩意儿,逊清末年的掌故都在这里了。”

    现在李无忌看得很明白,再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谢老先生吟诗的声音占据了这个厢房。于是在十几次的点头赞好以后,李无忌不能不告别了。他给梅女士一张小纸:

    “这是我的住址。大概要在上海逗留十多天,请你有工夫时来谈谈。”

    李无忌走后,暮色也就来了。梅女士想着要去找梁刚夫,但是什么卢布,利用,爱情的网,一切从李无忌嘴里说出来的奇怪东西都不曾跟了李无忌去,却沉重地压在梅女士心上;她迷乱地坐着想着,待到猛醒似的抖落了这些杂念的霉毛,决意要去找梁刚夫,却已经太晚了。

    第二天上午又是法文课。梅女士挨过了那自定的一小时,从老牧师家里出来,顺路便到梁刚夫的寓处。天空布满阴云,时间是十点多。梅女士走进那挂着大律师招牌的乌油大门时,看见二房东律师家的女仆对她扁着嘴用半个脸笑。女性特有的敏感便领导梅女士到一些狐疑,一些猜测。她的脚下轻了慢了,机械地到了楼上厢房的门外时,看见门是关着,却听得梁刚夫的声音: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这样偷偷摸摸,自欺欺人,你就满意?”

    接着是半声哑笑。

    “我举荐一个人来代替自己,行不行?”

    这又是梁刚夫的声音,而同时梅女士已经推着门进去。

    很使她惊异,房中的另一个人却是秋敏。于是刚才听到的两句本来不足奇的话语立刻在梅女士心里生了新的意义。她觉得自己脸上紧绷绷地不能镇静,她又看见秋敏凸出了眼睛像要跳起来吃人的怪兽。

    梁刚夫是照常的冷静,招呼梅女士坐下,他便很自然地谈下去:

    “密司梅,我来发表些意见。这里有一个问题:封建思想坚持一女不事二夫;资本主义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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