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变得嚣张跋扈。一天三顿饭,他照样拎着装臭豆腐的小瓶,自觉地离开宿舍。我常见他孤单地坐在宿舍前操场上的篮球架子那儿吃。一天我在宿舍里从窗口久久地望着他,心里忽然生了一个好大的疑问——下雪天他又是到哪儿去吃的呢?我不禁暗暗谴责自己对他的关心其实是很不够的。尽管他似乎早已不需要童年和少年时期我对他的同情、关心和庇护了。尽管这一切在我和他之间似乎早已显得多余,显得没有意义,显得我太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u>http://www.99lib?net</u>
老天爷仿佛很懂得我的心思似的,隔日便下了第一场雪。午饭时,我循着他的脚印找他。他的脚印把我引到了食堂后的一洞破窖里——一捆麦草上坐着子卿,吃得安安静静。窖内铺的青石板。青石板上写满了方程式。他两眼盯着青石板,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磨成棱体的一小块儿砖角。他竟在沉思默想中将砖角当馒头向嘴里塞去……
我悄悄离开了。夏天里我和子卿在小河边发生的那一场争辩,使我不愿第二次扮演“三娘教子”的角色……
转眼到了11月份。我始终没能从正面见着过那个鲍卫红。在男宿舍里也听不到什么对她的议论了。我们连不过又多了一个女知青,仿佛事情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子卿变得比以前更加独来独往,神出鬼没,寡言少语了。有时还常常发呆,显出心事重重,忧愁缕缕的样子。连我问他话,他都有些懒得回答似的。
有天晚上宣传队排练节目,我听两个女队员在一起窃窃私议。
一个说:“她这几天怎么眼睛又红又肿的?”
另一个说:“还用问,接连几天夜里,用被蒙着头哭过呗!”
“真的?”
“当然真的!我挨着她睡,听到她哭过。”
“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我也觉得……”
我问:“你们在说那个鲍卫红吧?”
她们对视一眼,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一个反问:“你们男知青怎么个个都爱刺探关于她的情报?”
另一个也反问:“你有什么话需要我悄悄转告她吗?”
我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热,赶紧躲开了两位尖酸刻薄的姑娘……
不久连里交给我们班一项任务——在严寒到来之前修葺猪号。有几头怀了孕的母猪会在冬季里产仔。对全班来说这并非什么可以轻松几天的活儿,可是我这位班长却因摊上了这项任务而暗自庆幸不已。不知为什么,我内心里常对那个鲍卫红产生些非分之想。尽管我还不认识她,撩拨我心思的不过是一个女知青的背影……
当天我独自到猪号去了一次。去时她不在,只有猪倌老姜头儿在。他问我干什么来了,我说来看看应该备些什么料。并倒剪着双手,装模作样地从猪栏到猪舍巡视了一番。在熬猪食的小屋里,我一眼看见墙上挂着一条红围巾。连队的女知青当年没有围红围巾的。尽管那是“火红的年代”,我们的青春被谓之为“火红的青春”,红色代表革命的理想和革命的人生,但哪个女知青若围一条红色的围巾,则完全可能招至诸如“存心惹人眼目”,“企图勾引男知青”的指责,另当非“革命”的别论了……
我刚想伸手摸摸那看去十分柔软十分温暖的红围巾,老姜头儿在我背后说:“别乱碰人家一个姑娘的东西!”
我伸出的手只好又缩了回来,讨好地敬给他一支烟,搭讪着问:“她怎么样!”
老姜头儿说:“挺好,干起活儿来不怕脏不怕累的。”
我说:“我又不是她班长,问的不是她的劳动表现。”
老姜头儿说:“那你问她哪儿方面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