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那是连他自己有时也不太清楚的……”
我的话说得老家伙莫明其妙,直翻白眼。
一个同桌人便问:“那谁清楚哇?”
“这个嘛……”——我环视了他们一遭,扑哧一笑,举杯道:“审问啊?喝酒,喝酒!”
老家伙七分醉了。我可一点儿都没醉。他口口都真喝,而我几乎口口都假喝。我明知他回到家里,肯定是要一再对他老伴儿进行逼供的。也肯定是要打电话给他的儿子的。而他那当小学校长的儿子,肯定是要对自己当小学教员的妻子进行逼供的。但那又怎样呢?我完全可以推说我醉了,根本不记得此时此刻的事儿了。对一个酒醉之人的话大兴问罪之师,显得一位官员的气度太小了吧?
散席撤宴之时,趁着混乱,我将一包餐巾纸往他兜里揣。谁都没看清我往他兜里揣的什么。连他自己都没看清。但是许多人都看见我往他兜里揣,而他拒绝的情形了。
他急赤白脸地说:“这像什么样子!这像什么样子!”
我比他更急赤白脸地说:“那你就别往外掏!那你就别往外掏!……”
我一手搀着他,一手捂住他兜,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半推半送地弄进了车。
车开走了,我一转身,曲副书记站在我身后。
曲副书记左右瞧,见没谁紧跟出来,便低声对我说:“咱俩之间的事儿,今天齐了啊!以后的事儿,再另论。”
我说:“明白。明白。”
目送曲副书记的车也开走了,我才从容不迫地踱向我自己的车。坐在车里,我想,我对于我的最可爱的人们,一是不可以像剥削成性的私营老板对待打工妹们一样的。也就是说不可以利用过度。利用过度了,他们极易由最可爱的人变为最危险的人最可怕的人。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对付我报复我,最终的结果,必将是我这位由他们通力缔造出来的企业家,完蛋在他们这些缔造者们手里。好比美国电影里那些能力强大的机械人,最终完蛋在缔造者们手中一样。我和他们的关系,只能是几番交易后结一次账的关系。只有这样的关系,才是一种足以长久维持的方式。至高原则是——在任何对我不利的情况下,我都不能出卖他们。出卖只会使我更无助,更迅速更彻底地走向完蛋……
我又想到了秦副书记那老家伙,从今往后,一些人将向另外一些人传播这样一个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子虚乌有的“事实”——在市一级领导干部中,和我这位“五星级”企业家关系最特殊最铁最深的,不是别人,乃是纪检委书记。他常交待我替他办事儿。他老伴儿他儿媳妇也常利用我办事儿。那么我肯定也就替他所有的三亲六戚都办过事儿了!至于办的是些什么性质的事儿,则就全凭每个人去想象了!我还暗中往他兜儿里塞过钱。那一包餐巾纸,当然是会被想象成钱的。或者是贵重的首饰。而老家伙当众对为我立镀金全身铜像的暖昧态度,将被评论为一种当众所放的烟雾。是欲盖弥彰的伎俩……
另外一些人又将向更多的人传播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事实。而老家伙将不知向谁去解释。想解释也解释不过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甚至,在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明了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角色意味着什么时,普遍的公众可能已经将他看成是我船舱里的隐蔽人物了!
我承认我够损的。但是不损的中国人如今已经很少了。很损的人恰恰大量集中在如我一般的成功者型的中国人中。林彪当年有句名言——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现而今办成大事儿的条件复杂化了。光靠说假话不太行了。还得附加一个“损”字。
列位宽恕我!
……
“V股”正式上市那一天,成千上万的市民变成了疯狂的股民。其情形不禁使人回忆起“文化大革命”。只不过股民们不戴袖标不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