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选.1
一票也没用,我又不能代表所有不打算投他票的人……”
韩小帅又瞪起了眼睛。他吼:“别人怎么样关你屁事?现在说的是你自己!别人我们有别的办法去对付!你给个痛快,到时候你那一票究竟选谁?!……”
被目光咄咄瞪着的翟老栓不吭声。
韩小帅期待了几秒钟,没耐心了。他摔掉烟,倏地高举起手,分明的是想一巴掌扇向翟老栓的老脸……
翟老栓撩起目光,眼神儿近乎迟钝地望着韩小帅那只手。
韩小帅的手竟没扇将下去。他邪性又宽恕似的笑了。他那只手,又抚捋孩子的头似的,照前次那样抚捋了翟老栓的头一下。
“咱们好说好商量,行不?我不逼你开口,那多过分。你要是改变了,到时候准选我叔一票了,你点一下头。要是还不呢?那你就摇一下头。我也不为难你了。民主嘛,那是要自愿的。或点头,或摇头,那完完全全是你的自由嘛!你给我个痛快的态度,我转身就走,行不?还有好多要紧事儿等着我办呢。”
韩小帅显出一副诚心诚意又耐心可嘉的样子。
翟老栓本是不想点头的。确切地说,本是想摇头的。然而,在他们双方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他竟点了一下头。虽只点了一下,但那也是点头,不是摇头啊!正如他的手,在贪婪地捡那些对自己毫无用处的银矿块时,违背他的意识的支配一样……
韩小帅这一次的笑,全没了邪性劲儿,笑得那么由衷。
他笑着说:“老栓,你可不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就叫耍两面派了。不论谁,要是在‘民选’这种倡导民主的事儿中耍两面派,那可都是可耻的行为。你是不是耍两面派了,过后我们也能调查清楚。有我叔他老人家想调查清楚居然调查不清楚的事儿吗?没有过吧?……”
翟老栓的头,又违背意识地点了一下。
于是,在瘦小的翟老栓面前,韩小帅缓缓将他高大的身子弯下去,从地上捡起了翟老栓的帽子和另一样东西。他替翟老栓戴上帽子,将另一样东西塞在翟老栓手里……
“拿着,留个纪念。快别心疼你的牛你的车了。人还经常有死于非命的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不是保证了嘛,‘民选’后我会赔你一头壮牛一辆新车的……”
韩小帅说罢,拍了拍翟老栓的肩,扬长而去。
翟老栓望着他的背影走到桥的尽头,低头看时,见自己手中是一只牛角。生生地从牛头上别下来的,角根血淋淋的一只牛角……
翟老栓梦游似的回到了家里。他的样子令全家人大骇。老伴儿惊问他怎么一脸的血星子?他说不是自己的血,是牛血溅在脸上了。老伴儿这才瞧见他手中的牛角,目瞪口呆再说不出一句话。儿媳妇闻声从另一间屋走过来,问牛怎么了?
他将手中的牛角朝儿媳妇一示:“这不……”
儿媳妇尖叫一声,喊来了儿子。
儿子也连连跺脚,一迭声急问他牛怎么了?
他还是那句话:“这不……”
儿子火了:“爹你这不这不的什么呀?我们都看到了你手里拿着咱家的牛……牛的角!可咱家的牛究竟怎么了啊?……”
老牛是家里的大宗财产之一,同时是家里的功臣。
翟老栓又屈辱又生气。他的屈辱自是不必再细述了。他气的是——在他看来,全家人关心牛似乎大大地超过了关心他这位一家之主……
他突然往地上一蹲,捂面痛哭。等他哭够了,将在桥上遇到韩小帅的情况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全家人都沉默了。一时你望我,我望你。
孙子却又号啕大哭起来。他家的牛是头母牛。并且,已怀了犊,过几个月就该生小牛了。孙子哭的是自己看不到小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