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豹语调愉快地说。
“你喜欢那些花衣服吗?”
“喜欢。”“是喜欢看见别人穿还是自己穿上也喜欢?”
“别人穿喜欢。自己穿也喜欢。”
“你象女人一倦妆扮,穿着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感到别扭吗?”“不。”“为什么不?那并不好看,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怎么会好看?”“那不是为了好看……”
“那为了什么?”“好看并不重要……”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为好看为什么?”
“好看并不存在,谁也不好看,这不是个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元豹的声音变得焦躁了。“我说不清楚,我穿女人衣服不好看可也不难看,这只不过有点特别并不许逆,我并不重视穿什么样的衣服,完全不重视。”
“你是否一直暗暗希望做一个女人?”
“不,我说不上,也许有过,但不强烈。我不认为当一个女人是件天大的好事,也不认为是件坏事,我没仔细权衡过。我不太关心我是个什么样子,无论是什么样子好与坏只能是给别人带来问题,我个人很少看到自己。”
“你对你自目前作为一个男人的境遇感到满意吗?”
“我不能要求更好的境遇了。我不抱怨,一切理所应当。”
“什么理?”“什么都是理,因而也就什么都不必讲理。”
“如果现在要你放弃你的男人身份你是否乐意?”“我自己不动手,可以由别人代劳。我获得这个男人身份也是别人卖的力气,我是什么我没费过劲儿。”
“得来容易去也容易?”
“无所谓窥,更无所谓捍卫。没有什么可坚持的,因为没有一样儿产我自己的。”“包括你的身体?包括你有意志?”
“包括一切,都是别的功劳和别人的罪孽。我算什么?不就是你们眼睛里的一个活物儿,只要你们都闭上眼,我就不存在了。只有你们有反应,我才会感到自己在活着。只要你们高兴,我就会觉得自己活得特有价值。不要管我,让列宁同志先走。”“你就没有感到痛苦和屈辱吗?换句话说,当你因为成全他人不得不牺牲自己时你真的那么义无反顾吗?一点情感波漾都不直?”“都到不了令我忍无可忍的程度。”
“都到不了吗?”“我的想象力已经到了极限。”
“假设真出现今你忍无可忍的局面呢——假设……我一时也实在想象不出具体的行为。”
“我将把眼闭上。”“……你会怎么会这样?如此……嗯,心里永远只有别人,没有自己。”“说来话长。”“让我们往前追溯,你在童年时,当你刚刚懂事时,你从来就没有显示过你的个性吗?”“童年……”元豹的声音含糊了,“第一次……尿……泥巴……城堡……”“用尿和泥垒的城堡是?在哪里?胡同里?马路边?大树下还是你们家院?”“马路边大树下。”“你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感到了世界的渺小。”
“你感到绝望?”“我感到——无所畏惧!”
沉默……还有什么话要问吗?“催眠师疲倦地直起腰问刘、孙。
二人愣愣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再过五分钟,我将把你叫醒。”催眠师轻轻对元豹说,“……你醒来后将感到特别痛快……你会感到象睡了一夜好觉一样精力旺盛……我的头脑将变得特别清醒……现在我从五数到一,等我数到一时你就会完全清醒,醒来以后你会觉得舒服极了!好,我现在数数了:五!四……你开始逐渐清醒了……看你精神爽快……肌肉变得充满弹性和力量……三!……你完全清醒了……愉快的感觉和良好的情绪完全支配了你……二!……你完全清醒了……愉快的感觉和良好的情绪完全支配了你……一!……醒来吧!注